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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间佛陀

[于凌波居士] 放大 正常 缩小 背景色

人间佛陀
于?R波居士著

第一讲佛教诞生的背景

第二讲百家争鸣——思想混乱的时代

第三讲长夜中的真理之光——佛陀证道

第四讲僧伽——僧团的成立与发展

第五讲佛陀证悟的真理——缘起

第六讲生命流转的连锁环——十二缘生观

第七讲缘起的组成架构——三法印

第八讲缘起说的具体表达——四圣谛

第九讲证得涅??的大道——八正道

第十讲四十五年游行教化

第十一讲佛陀的遗教——以己为洲、以法为洲

第十二讲佛经结集与佛教流传

第一讲佛教诞生的背景

一、印度—早期佛教活动的舞台

在现代具有世界性的三大宗教中,诞生自印度的佛教,是最古老的一个。

三个世界性的宗教,是佛教、基督教、回教。基督教是耶稣基督于西元一世纪初所创立的,它的历史迄今不足两千年。回教是穆罕默德于西元七世纪初所创立的,迄今历史约一千三百年;而佛教,是释迦牟尼佛陀于西元前五百多年的时候所创立的,迄今已有两千五百年以上的历史——正确的说,佛陀涅??于西元前四八六年,他世寿八十岁,则出生于西元前五六五年。佛陀二十九岁出家,三十五岁成道,第二年就有了原始的僧伽——最早的僧团。也可以说,佛教于此时已经诞生了,所以佛教已有两千五百年以上的历史了。

这个有两千五百年历史的宗教,最初是如何诞生的——是在什么样的时空背景之下出现的呢?要探讨佛教诞生的背景,必须要自印度的地理、历史、宗教、文化了解起。要不然,我们无从了解佛教何以诞生,也无从了解佛教在印度许多教派中的地位。尤其是,我们无从了解佛教的教理,何以说常说断、说空说有。这就是我们要探讨佛教诞生背景的原因。于此,我们就先自印度的地理环境说起。

印度位于亚细亚南端的半岛,其国土初看像三角形,实际上则是不正四边形。自现代来看,印度面积有三百二十八万平方公里,但自历史观点看,今日独立国的巴基斯坦、尼泊尔、斯里兰卡等国,早期都包括在印度的国土范围之内。所以自历史观点来看印度,它是一个历史悠久、土地辽阔、人口众多,气候、生产、种族、语言都极为复杂的地方。唐玄奘三藏在〈大唐西域记〉中,说印度的地形是:[三垂大海,北背雪山’,大体大说,确是如此,它西北方以利曼连峰邻于阿富汗,东北以雪山中隔邻于西藏。下面的半岛,西南望阿拉伯海,东南望孟加拉湾,半岛尖端下面,有一个扇形的海岛,就是古代的师子国、后来的□兰,今日的斯里兰卡。由于四面都为山海所包围,与他国隔绝,所以形成它特有的历史文化。它国内的地势,如果由西面的印度河口,向东面的恒河出海口画一直线,就成了上下两个三角形。上面的三角形,由中间垂直再画一直线,这样就共有三个三角形。上面西北方的三角,是五河地区,东南方的三角,是恒河平原,而下面的大三角,就是频?耶山以南的半岛。而印度的文明,就是依著这三个三角区的顺序而发展的。

二、雅利安人的入侵

印度当地的土著民族,最早而主要的,是达罗维荼族Dravidians,早在西元前两千五百年——时当中国黄帝轩辕氏时代——就在印度河流域形成了古代的文明社会,这称为印度青铜器时代的文明。青铜器文明的遗迹,在印度河流域的哈拉巴城最显著,所以此一时期又称为哈拉巴文化。据考古学者的发现,那时他们已有了城市规划,有下水道,有两三层砖建的楼房,有公私浴室,街道上有店铺。并且手工的纺织业、陶器业都相当发达。此一文明延续了千年之久,传说是由于雅利安人的入侵而予以破坏。雅利安人入侵自是事实,但哈拉巴文化是否因此而破坏和灭绝,历史上尚无定论。

雅利安人Aryan人,据近代学者研究,最早是在中央亚细亚地方,约在元前三四千年间,乘世界人口移动的风潮,分别向东西移动。向西者进入欧洲,成为欧洲人的祖先;向东者到达波斯,后来一部份更向东南,就是后来进入印度的雅利安人。雅利安人之入侵印度,约在西元前一千五百年前后。他们越过兴都克什山,进入印度西北部的五河地区。五河,顾名思义,是个河川纵横的地方,河川中最大的就是印度河,它汇集众流,注入阿拉伯海。雅利安人初到此地,感于此河水势之壮阔,称之曰[信度’(Sindhu),信度,是大水或海的意思。后来由Sindhu转为India,遂成为印度全境的名称。

雅利安人之侵入印度,约在西元前一千五百年前后。那时的雅利安人,已有自己相当的文化。他们已脱离杂婚,建立家庭单位,以父亲为家族之长,构成父系家长制的社会。部族的酋长即是王,王位选举或世袭。他们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,族人勇悍好战,侵入五河地区后,征服了土著,在该地区定居下来,建立了许多国家。五河地区土地肥沃,生产丰富,由于长时期在该地定居,形成了雅利安人的政治文化中心——也就是婆罗门文明的中心。雅利安人称那个地方为[中国](MadhyaDesa)。指此一区域外的地方是化外之地。雅利安人也称此一地区为[阎浮提]——阎浮提,就是后来佛经中称的南部赡洲。

雅利安人的宗教信仰,是自然崇拜。原来初民对于自然界有极大威力的日月星辰、风雨雷电、水火昼夜等,不能理解,以为各有神祗司理,他们礼拜诸神,颂赞诸神。所以有许多想像力丰富、词句美丽的诗篇。这些赞歌由七个家族分别保留下来,到后来有了祭祀的仪式,祭司们把古代赞歌加以汇集,应用到祭祀上,祈求子孙繁衍,家畜增殖,降雨丰收,战争胜利等等,这就是最古老的吠陀圣典,黎俱吠陀。

吠陀,是梵文Veda的音译,是智识的意思,〈翻译名义集〉曰:[韦陀,亦名吠陀,此云智识,由此生智。]雅利安人称此为七戢所作,是天启的圣典。黎俱吠陀的完成,大约以西元前一千二百年为中心。此后的一两百年间,又有沙摩吠陀、夜柔吠陀的编集,最后又有阿达婆吠陀的出现。阿达婆吠陀,是在该地者著达罗毗荼人间流传的降福、攘灾或咀咒仇敌的咒语,为雅利安人吸收采用到祭典中,而取得第四吠陀的地位,四吠陀的完成,大约是西元前八百年间的事。这四吠陀的内容,如下所述:

(一),黎俱吠陀Rigveda:四吠陀中,黎俱吠陀是最原始的一种,这是雅利安人居住在五河地区的时候,诗人歌颂大自然的诗句,及招请诸神至祭祀场所的赞歌。以口耳相传的传下来,最后编集而成的,这是世界最古老的诗篇,由一千十七首所组成,计一万五百八十颂,分为十卷。这是在祭祀的时候,献给诸神的赞唱。

(二),沙摩吠陀Samaveda:这是苏摩祭时所用的赞歌,由一千五百四十九颂所组成,分为二卷。其实多是预祝丰年的赞歌。

(三),夜柔吠陀Yajurveda:这也是纯为祭祀用的赞歌,它的出世较晚,约是雅利安人离开五河,移居阎牟那河拘罗地方的作品,它是由韵文与散文混合而成的。

(四),阿达婆吠陀Atharuaveda:阿达婆吠陀与前三者不同,前者是公认的圣典,而此则全是个人招福攘灾、咀咒仇敌的咒法,古代印度称前三吠陀为[三明],视为三位一体,此则是后来附加的。

三、婆罗门教与四姓阶级制度

黎俱吠陀时代所歌颂的神,包括天空地三界,事实上全是自然现象现的神格化,如天界的太阳神,空界的风神,地界的河神等,名目繁多。其中地位最高的,在天界为婆楼那,在空界为因陀罗,在地界为阿耆尼及苏摩。婆楼那是苍空的神格化,是自然界秩序的守护者,如日月运行,四季循环,均由婆楼那司之;因陀罗是战神,他身躯高大,长于勇武,率领众神与雅利安人的敌人达沙作战;阿耆尼是火神,它有破除黑暗,消灭恶魔的力量。雅利安人之崇拜火神,当是早期与伊朗共住时代的习俗——即拜火教的习俗。苏摩是酒神,他是神人之间的媒介,是祭坛上重要的神。当时尚没有殿堂神像,每个家庭都有圣坛,要燃圣火、灌牛乳、献米麦、奉神酒,这是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份。而重大的祭祀,则须由司祭者主持。

在四吠陀先后编集完成的多神时代,后世对此一时期,加之以吠陀教的名称。

在西元前一千年前后的时后,雅利安人屡屡发动战争,征服者著,并自五河地区向东南移动,由阎牟那河地区到达恒河平原,并在这里建立了许多国家。在当时流传下来的叙事诗上,可见到拘卢Kuru,般庶Panchala,拘萨罗Kosala,迦尸Kasi等名称。而由吠陀教演变而成的[婆罗门教],也在这个时代出现了。

婆罗门Brahmana,梵文的原意,是[神学的掌握者]亦有[净行]、[静志]的意思。而婆罗门教,则是由五河时代的吠陀教演变而成的。雅利安人侵入五河地区,征服土著,当时就是有了[种姓]的分别。不过当时只是雅利安人与非雅利安人间的差别。原来种姓梵语[Varna],它原来的字义是[颜色]、或[品质]的意思。本来,雅利安的梵语[Aryan],就含有[神圣的]或[高贵的]意思,因此,他们认为白肤色的雅利安人是品质高贵的人,而深肤色的达罗毗荼族和其他土著,都是品质低贱的种族。这就有了雅利安人,与非雅利安人[Anaryan]的分别。换句话说,前者是白肤色的征服者雅利安Aryan人,或者是被征服的黑肤者著,即所谓非雅利安Anaryan人。

后来因为祭祀的仪式愈来愈繁琐,非专业者不能胜任,于是有了专业司祭者的出现,而司祭者又演变成为世袭,这就形成了婆罗门阶级;另一方面,雅利安人不断的发动战争,于是有了专业战士的一个阶层,即所谓刹帝利阶级;而从事农工商业的人民,被称为吠舍族,原来被征服的土著,就成了首陀族。首陀罗种姓中,也有农人、牧人,但大部分是仆役及奴隶。各种姓的职业都是世袭的,种姓之间不许通婚,尤其禁止首陀罗和其他种姓通婚。如果首陀罗男子和其他种姓女子生下了混血种,在法律上订有一种特别名称,称为[旃陀罗](Condala),又称为[不可触者]——即可可接触之人。这种人一生只能操最微贱的职业,如屠夫、刽子手、扛死尸者等………。印度现在有七千万[不可触者种姓]的人,他们也常游行请愿争取他们的权利。

四姓阶级渐次形成,界限愈来愈森严,婆罗门阶级高高在上,专司祭祀,有解释经典的权利。刹帝利阶级主管军国大事,和婆罗门同为统治阶级。吠舍族是一般人民,受上二种姓统治及压迫。而首陀罗族的地位愈来愈低下,成为贱民、奴隶,受上三种姓的奴役。并且,上三种姓是[再生族],都是婆罗门教的信徒,首陀罗是[一生族],没有信奉宗教的权利,死后没有来生。

婆罗门教形成之后,四吠陀成为天启的圣典。建立了所谓[吠陀天启]、[祭祀万能]、[婆罗门至上]的二纲领。婆罗门高高在上的地位更为巩固。这以后,印度文化进入梵书时代。梵书时代大约是西元前八至七百年间。如昧把四吠陀视同佛教的经,梵书就是根据经所造的论。详细一点说,四吠陀本典,全是祭祀时的圣歌,而梵书是在适用上——即祭祀上加以明白的解说。所梵书是附属于各吠陀本典的神学书。

梵书之后,继之有森林书的出现。森林书,是离开村落在森林中传授者,内容是叙述秘密的祭祀仪式和神秘的教义。它相当于佛教经论的注释。不过有一点要加以说明的,四吠陀、梵书、森林书,全是口口相传的传下来,并没有文字记录,因为那时印度尚没有书写的工具。

四、梵书时代神格的升沈

婆罗门教继承吠陀教,也是一个多神的世界。四吠陀时代,众神分布于天空地三界,有三十三神、即三十三天之说。除此之外,尚有名目繁多的低级神祗,如乾闼婆、梨布斯等。而三界的主神,常随著时代的需要而有所升沈。雅利安人移居恒河流域后,征服土著的战争渐形减少,战神因陀罗因之失势,代之而起的是生主神。生主神是宇宙最高的原理,是宇宙的支配之神,也是祭祀的主神。生主神生天空地三界,支配三界的太阳神、风神、河神。生主神生三吠陀,生三光明,生人类及生类——生类,是人类以外有生命的动物。生主神从它的口、胸、股、足等处,生出不同的神和人。总之,生主神是宇宙的本源,也是宇宙的主宰。这到后来演变成[梵]是创造宇宙万物的主宰,梵从口口生出婆罗门,从胁部生出刹帝利,从腹部生出吠舍,从足部生出首陀罗。以此定四种姓的贵贱,这是创造神的旨意,这也为种姓制度建立了根据。后来佛经中称圣化后的佛陀是由右胁而生,那是一种[通说],凡是刹帝利种姓全可说成是右胁而生的。

到梵书时代的中期,生主神渐次失去了主宰的地位,代之而起的是[梵]。梵成了宇宙的最高原理,当然这其间尚经过相当复杂的演变。最初,梵是附属于生主神的,叫做[初生梵]。后来逐渐演变成梵和生主是一,成为[生主是梵’。最后梵代替了生主的地位,成为宇宙最高的原理——梵生诸神,梵是天地之主,天地由梵所护持。至此,梵完全取代了生主神的地位,具有创造神兼主宰神双重性格,此时称为[自存梵]。至了奥义书时代,演变为[梵我不二]、[梵我一如]的理论。

梵书和森林书时代,印度的文化中心是在恒河中游,且继续向下游拓殖。这时雅利安人之间也不断发生内战,部族间酋长的小王,合并小部落而成为大国王。存留的小国也成为大国的附庸。大国的王权扩大,许多本来是选举制的王国,也代之以家传世袭。个人拥有土地财产,国王课人民六分之一的租税,这就逐渐演变成有如中国古代封建社会。

婆罗门种姓高居四种姓的首位,后来佛经中提到四种姓时,改变了四种姓的顺序,把原来居于首位的婆罗门改为第二位,变成刹帝利、婆罗门、吠舍、首陀罗。是有意贬抑婆罗门的地位,但与传统习俗就不符了。

在婆罗门种姓中,僧侣——即是司祭者,是特权阶级。婆罗门也有为王室服务的,但都是王师、大臣高位。也有是教师、地主等职业。僧侣是世袭的(当然要娶妻生子),他们主司祭祀、教育、文化,有解释经典的大权,他们把经典解释得神秘难懂,把祭祀仪式改变成繁琐万端。到后来,刹帝利王族为了解除婆罗门主义加给自身的束缚,策动开明的婆罗门学者,发动思想上的革新动动,这样,就有了反对仪式主义的奥义书的产生。

五、奥义书时代

初期奥义书的出现,是西元前七百年间的事。

奥义书Upanisad,音译优波尼沙陀,有[近侍]、[侍坐]的意思。意谓这是师徒近坐,所传达的秘密教义。奥义书不是一个人和一个时代的作品,那是历时数百年,无数婆罗门学者思想结晶。近代学者研究,总数有二百余种,后世所传者通常谓一百零八种。以其文体、语法内容来区分,可分为三个时期:

(一),初期的奥义书,出现在佛教与起以前,约在西元前七至六世纪间,全部是散文体裁。

(二),中期的奥义书,是西元前四百年至二百年间的作品,其中以韵文为主,间有散文。

(三),后期奥义书,是西元前二百年,至西元后二百年的作品,也是以散文为主。

奥义书的兴起,是开明的婆罗门学者对于传统祭祀主义的反动。在传统积习下,他们对吠陀经典之绝对权威,祭祀之万能主义,及婆罗门之绝对尊贵,虽也大体承认,但时有否定的非婆罗门思想。如〈圣徒格耶奥义书〉中,尖刻讽刺婆罗门僧侣为[群犬的腌声],由此可见他们对婆罗门僧侣的反感。奥义书初期的婆罗门学者,他们上继吠陀时代,继吠陀末期的哲学思想,脱去祭祀仪式的外衣,深入的作哲学的探讨。同时也继梵书末期的[梵我不二]之说,加以充实而完成之。

[梵我不二]说,是说[梵]Brahman,是宇宙的原理;[我]Atman,是个人的原理——个人的精神原理。因此,我的本性和梵的本性同一不二。也就是在个人的我以外,建立宇宙的大我——梵。梵是宇宙的原理,是遍在的,有情界和物质界是梵的显现。个人的我是小我,是[尝蜜的]命我。尝蜜,是精神攀缘外境的意思。

梵是宇宙的原理——本源,所以宇宙万有都是梵的显现。物质界的地水火风空五大,有情界的天、人、生物——胎卵湿化所生的生命体,人、象、牛、马,全是梵所创造。不过,这期间仍然以人为本。

梵本来是[原理],是[概念],但是后来神格化,演变为梵天、大梵天王。

印度的轮回思想,起源颇早,最初是民间的下层信仰,或起源于土著的黑人。至梵书时代,为吠陀学者所吸收,故在梵书末期已有此说,这是与[我]论相应而有的。但是成为一种不易的理论,则是在奥义书时代。奥义书上说:人从欲而有,从欲而生意向,由意向而有业,从业而有果。有情的生命,以业分做两个方向进行,一个方向是现象化的继续,就是轮回;一个方向是回到本体——梵,就是解脱。

现象界的轮回有三条途径:一个人如果恭谨如仪的从事祭祀,死后便能由天道而生于太阳的世界,回归于梵,获得永恒的幸福;反之,如不能恭谨如仪的行祭祀,死后则经由祖道生于月的世界,转生为人;而行恶者则生于第三道——兽道或地狱道。

这业与轮回的理论,后来佛教从俗的加以融摄,并变易了其内容。

第二讲百家争鸣——思想混乱的时代

一、婆罗门的堕落

印度古代的婆罗门——四吠陀时代的司祭者,对于印度文化有值得肯定的贡献。他们是人民的导师,在日常生活上予人民以呵护及指导。在佛教原始经典<杂阿含>的<婆罗门经>、及巴利文<经集>中,曾把古代的婆罗门和当代的婆罗门加以比较,并且赞扬古代的婆罗门的德行。经文的大意说:

古代的婆罗门,都是善行的人。他们个个都相当自制,他们摒弃一切逸乐,全力尽他们的义务。

古代的婆罗门,他们没有羊群,没有金子,没有财产和谷粮。他们的财富和粮食,就是持诵的经文,他们坚守著使他们成为婆罗门的戒律。

曾经有坚守独身四十八年的古代婆罗门,为的是追求他的信仰,实践他的信仰。

古代婆罗门不与其他种姓结婚,他们不[买]妻子,他们与妻子共用爱与和谐的婚姻生活。

古代婆罗门,严守道德规律,他们贞洁、诚实、柔顺、忏悔与努力,这些都是为人所称颂的。

古代的婆罗门,举止优雅,身体宏伟,名声卓著,行为正当。他们不但热衷于善行,而且竭力阻止邪恶。因此,他们使人民获得无比的幸福与快乐。

以上是古代婆罗门的写影。可是,四姓阶级确定,婆罗门成为特权阶级以后,他们高高在上,养尊处优。一代一代傅下来,婆罗门逐渐堕落了。权力使人腐化,千古同出一辙。他们追求财富,追求享受,过著放逸宴安的生活。而却又道貌岸然的劝人为善,劝人祭祀布施。他们使祭祀仪式复杂繁琐,以他们解释经典的权力,向人民勒索供物——牛、马、羊、野羊,甚至于女人。这样,不但使刹帝利阶级难于忍受他们的束缚,也使一般民众感到失望。在南传佛教的<经集>中,继上段赞颂古代婆罗门经文后,有下列的记述:

随著时日的消逝,这些婆罗门逐渐误入岐途。

他们只看到快乐,国王般的豪奢生活,和打扮美丽入时的美女。

他们的车蓬画满了图画,边缘另加饰彩,并用上等马拉车;

他们的大厦建在风景最优美、交通最方便的地方,

并设有层层重拥的门阙和花园。

世俗的财富,无数的乳羊、珍美的事物和美女;

这些,全都是婆罗门所想要的。

于是他们便杜撰经文,然后到国王的根前说:

献给我们财产,你们有的是;献给我们金银,你们均极富有。

这样来生你们才会拥有更多的财富。

而这些国王,居然听信了婆罗门的话,

不但举行马的献祭礼,还举行人的献祭礼,

不但展开铺张的欢宴,还允许肉体的欢献………

等到汇集所有的财富和宝藏后,

他们因达到目的而窃喜,并将那些珍宝储藏起来。

由于利欲薰心的缘故,对爱欲的渴望,

在他们心中燃烧的更加炽烈。

当戒律不再有效,敌意在奴隶和群众间升起。

武士和贵族分裂而互斗,妻子们也轻视他们的丈夫。

这些武士、贵族、和婆罗门,还有其他受种姓制度庇荫的人,

对于他们的血统、地位不再顾虑许多,

而任由他们自已沉迷于淫逸和欢乐中。

这就是西元前五六百年,释迦牟尼出世前后已经堕落了的婆罗门。由于婆罗门的堕落,加以社会环境的改变,在佛陀出世前后,印度社会出现了许多[自由思想家]——即所谓[沙门集团],这包括著后代所称的[六师外道]——各有大批弟子及信徒的六个集团;‘六十二见]——六十二种不同的理论见解;‘三百六十三论师]——三百多位思想界的辩论家等等。

二、百家争鸣——沙门集团的兴起

佛陀出生前的印度社会,由于婆罗门的堕落,社会上兴起了反婆罗门的风气,出现了许多自由思想家。自由思想家的出现,也有其时代背景。恒河流域的社会,不同于五河时代。恒河流域的土著民族,在比例土要比五河地区更多,相对的雅利安人比例就降低了。虽然规定上种姓之间不许通婚,但事实上种姓混合却愈来愈普遍。雅利安人为了巩固其对地方上的统治,允许土著部族的领袖,通过祭祀仪式,可以升格排入刹帝利种姓——这有如三百多年前满清入关,以少数统治多数,汉人——特别是有功的将领可以通过皇帝特许而‘入旗’。原本是满汉不许通婚,到后来禁令松弛,也就成为具文了。

雅利安人自五河地区向东南拓殖,这时定居在恒河中游,在此建立了许多国家,这在当时有十六大国之说,还有许多城邦式的小国不在其中。恒河流域土地肥沃,物产丰富,人民的生产方式除了由畜牧改变为农业外,手工业及商业亦日趋发达,这样就出现了许多以工商业为主的城市。工商业者以经济力为后盾,有否定传统的倾向。加以上述的因素,雅利安人是少数民族,其影响力已不如五河时代。再则由于婆罗门的作为不仅使人失望,且亦使人反感。于是社会上出现了些以自由立场思索、修行,以求解答宗教及哲学上问题的修道者。这种修道者日益增多,他们托钵行乞,栖止山林,社会上称这种托钵行乞的修道者曰[沙门’Sramana。后来二十九岁出家修道的佛陀——释迦牟尼,当时就是众多沙门中的一个。

关于出家修道,托钵乞食,亦有其传统的背景。雅利安人拓殖到恒河流域后,当地夏季极长,气侯酷热,使人的思想沉滞。这样婆罗门学者便提倡到清凉的山林中去修道。梵书之后的<森林书>,就是在森林中编集的。这种森林生活,最初只流行于婆罗门阶级,后来扩及于上三姓,在西元前六世纪之初,把上三种姓一生应遵行的四期生活,规定到<法经>中。但实际上仍是以婆罗门遵守为主。这一生四期生活制度,称作梵行期、家居期、林栖期、云游期。其大约内容如下所述:

[一]、梵行期:婆罗门种姓的儿童,在八至十二岁之间,要出家就师——住在师父家中,研究<吠陀经>,学习祭祀仪式,修养品德。同时朝夕奉事圣火,笃事师长。这种生活,通常是十二年。师父如果是林栖者,弟子亦随侍于林中,并到聚落中乞食以奉师。

[二]、家居期:梵行期满,回家以营世间生活。结婚生子,以慰祖先在天之灵。经营生计,祭祀诸神,接待宾客,以尽本阶级的职责。

[三]、林栖期:年岁既老,人生义务已毕,以家庭交付长子,以财产分配诸子,自已隐居于于森林中,修苦行以练身心,对四吠陀教义沉思冥想,进修道业。

[四]、云游期:到了老年,剃去发鬓,手持杖与水漉,悬头陀袋,云游四方。这种云游的人,被称为比丘、沙门、行者、或云游者。

当时社会上,本来就有这种以饮食布施比丘沙门,而获功德福报的传统习俗。这就是新出现的沙门,栖止山林,托钵乞食而民众乐于布施的原因。后来佛陀领导的僧伽,乞食制度即取法于此。所不同者,是不经过前三期,年轻时即直接成为比丘——托钵乞食的修道者。

三、六师外道

佛陀出世的前后,这种托钵乞食,栖止山林的修道者为数极伙,其中名气最大,弟子众多的,要以[六师外道]为代表。

外道Tirthaka,梵音底体迦,译曰外道,亦作外教、外学,指佛教以外的一切宗教,是佛教称其他教派的名词。最早,这一名称并不含有贬抑的意义。Tirthaka的原意,系谓[神圣而应受尊敬的隐遁者],意思是苦行者、正说者。佛教自称内道,经典称为内典,佛教以外的经典称外典。到了后世,在这个名词上附加上了异见、邪说等意义,就成为一个含有侮蔑意义的贬称了。

不过,如果我们探讨外道的理论,有许多教派的确是充满了邪说谬见。我们且来看看六师外道的理论:

[一]、富兰那迦叶PuranaKassapa:他是一位无道德论者,他否认善恶和业报,他说:斫伐残害,煮炙割切,恼乱众生,愁忧啼哭,杀生偷盗,淫佚妄语,逾墙劫贼,放火焚烧,………非为恶也;若以利剑脔割一切众生,以为肉聚,弥满世间,此非为恶,亦无罪报。于恒水南岸脔割一切众生亦无有恶报,于恒水北岸为大施会,施一切众,利人等利,亦无福报。

[二]、阿夷多翅舍钦婆罗AjitaKesakambali:这是一位澈底的唯物论者,也是否定因果、业报轮迥论者,他不承认物质外有精神的存在。他说:受四大人,取命终者,地大还归地,水还归水,火还归火,风还归风;悉皆败坏,诸根归空。人若死时,床舁举身,置于冢间,火烧其骨,如鸽色,或变为灰土。若愚若智,取命终者,为断灭法。

[三]、婆浮陀伽旃延PakudhaKaccayana:他是唯物论者、无因论者,否定善恶业报者。他说:

一切众生,身有七分,何等为七?地、水、火、风、苦、乐、寿命。如是七法,非化非作。不可毁害,如伊师迦草,安住不动,如须弥山。不舍不作,犹如乳酪。各不诤讼,若苦若乐,若善不善,投之利刀,无所伤害。何以故?七分空中无妨碍。命亦无害,何以故?无有害者及死者故。无作无受,无说无德,无有念者,及以教者。

[四]、末伽梨拘舍梨MakkhaliGosala:他是一位宿命论者,他认为人生苦乐不由因缘,唯为自然所产生。他说:

人之善恶净秽,悉由命定,非由戮力懈怠而得故。世间无因果业报,非自体,非教作,非精进所致,非自由意志,一切悉由命定。吾人之命运、环境、天性可别为:黑、青、红、黄、白、纯白等六,由此而受苦乐。贤愚不肖等、于历八百四十劫尽有漏业,以业尽故,众苦得尽自得解脱。

这种谬论,佛陀批评它是用人发织成的衣服,夏不吸汗,冬不保暖,毫无用处,却给社会带来迷惑与不安。这一派在当时又被称为邪命派。

以上四种外道,全是否定因果,否定业报轮回者。尤其是富兰那迦叶,他不仅否定业报因果,并且否定善恶,破坏社会道德秩序。奇怪的是,这种荒谬之见,在当时竟成为一种哲学理论,受到许多人的拥护。也许这是对当时社会阶级制度不平,婆罗门假冒为善的一种抗议吧!在迷失、混乱的时代,这种破坏道德秩序的言论反易于为人接受。另外两种外道是:

[五]、散?耶毗罗胝子SanjayaBelatthiputta:这是一位怀疑论者,不承认认知有普遍的正确性,而主张不可知论。他认为:善行恶行的果报,可说是有,可说是无,又可以说是有是无,也可以说非有非无。可说是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的诡办论者。

[六]、尼乾陀若提子NirgranthaNatapata:他是耆那教的教主,他的思想与佛教很接近,主张有因果业报,以修苦行为解脱方法。信徒须守五戒——不杀、不盗、不淫、不妄、无所有(财物)。耆那教的戒律严谨,信徒有强固的向心力,是传统的婆罗门教外,与佛教并存的两大宗教。迄今印度尚有百数十万耆那教信徒。

四、一元多元,断见常见

当时的思想界,对于人生问题,否定业果轮迥,否定善恶道德;而对本体问题——形而上的本体界,更是异说纷纭,立论各异。有一元论、二元论、多元论种种。而对宇宙人生存在的形而上的本体,有永恒实体之说,有归于断灭之说,这即所谓一元、多元,断见、常见。

早期的婆罗门教,以创造支配宇宙人生的最高神为永恒的存在。这最高的神,虽以时代不同而名称有所改变——如生主神,梵,但都是一元有神论的神祗。奥义书以哲学立场讨论此一问题,以宇宙原理的[梵]与个人原理的[我]一体无别,主张[梵我一如],以此为永恒不变的本体,这是哲学上的一元论。而自由思想家的沙门集团,多是主张多元论。如六师外道中的婆浮陀伽旃延,以地、水、火、风、乐、苦、寿命等七原素为七身,此七原素是常恒不变的存在。末伽梨俱舍梨于七原素之外,更加上空、生、死、得、失为十二种要素。尼乾陀若提子把存在分为灵魂的存在和非灵魂的存在,灵魂的存在不但包括人和动物,甚至于连植物、地、水、火、风等无生物也是灵魂的存在;非灵魂的存在则有法(运动原理)、非法(静止原理)、空间、物质要素四种。而此四者亦是常住不变的存在。此四者加上灵魂,共有五种实体元素,称之为五有身。

形而上的本体,有一元、有多元;而本体的存在,有认为永恒的存在,有认为存在并不是永远的,终归于断灭空无。佛教称前者为常见,后者为断见。常见者认为灵魂在今生肉体死亡后,来生之前是常恒存在;断见者认为人受生之时,灵魂从空无转于肉体,肉体死亡,灵魂亦随之消灭。这完全是唯物论的论点,肉体之外没有灵魂的存在。阿夷多翅舍钦婆罗即是这种主张。在此常见断见之外,还有既不属常见又不属断见的,即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的,散?耶毗罗胝子就这一派的领袖。

后来佛教把这些不同的理论归纳起来,有六十二种之多,即所谓[六十二见论]——六十二种错误的谬见。这六十二见再加以归纳,就是后来佛陀所不予置评的十无记或十四无记。

五、邪说充斥、思想混乱的时代

西元前六世纪,佛陀出世前后,印度的国际情势,是十六大国、无数小国林立,互相征伐兼并,有如我国的战国时代(西元前六世纪,也正是我国东周的战国时代。)兵连祸结,生灵涂炭,社会动汤不安。而四姓制度的森严,政治地位的不平等,经济分配的不平均,首陀罗种姓的贱民,过著牛马不如的生活。尤其是当时的思想界,邪说充斥,思想混乱——外道否定因果,否定人生努力的意志,使人生价值迷失,甘于堕落。真所谓漫漫长夜,何时出现光明。

然而,就在这混乱迷失的时代,佛陀出世了,他以真理之光,照澈了黑暗的世界;他以万法缘起理论,肯定人生努力的价值;他以十二缘起说明生死轮回,他以诸行无常、诸受皆苦、诸法无我的三法印说明人生真像;他以四圣谛八正道,指示出人生解脱法门。使人生有了目标,有了希望。

佛陀,是天人师,是众生父,是一代圣哲。他是历史上实有的人物,是由人成佛的典范。下一章,我们将以人间的佛陀、历史上的佛陀,来介绍佛陀的一生。

第三讲长夜中的真理之光——佛陀证道

一、人间佛陀

人类自有历史以来,为世人所公认[四大圣哲],是释迦牟尼、孔子、苏格拉地、耶稣。

中国人称颂孔子,有谓:‘天不生仲尼,万古如常夜]。我想、这句话如果用在人间佛陀释迦牟尼身上,也是十分妥切。正如三宝歌所云:‘人天长夜,宇宙甚?,谁启以光明?’是谁呢,是人间佛陀释迦牟尼。

我们在此一再强调[人间佛陀],那是有别于后代经典中圣化后的佛陀。

佛教传入中国已逾两千年,中国人多具‘大乘根性],所以盛行大乘佛教。早期译经师虽也把原始佛教的<四阿含经>译为汉文,但中土的大乘行者,极少有人注意及所谓[小乘经典]。因之我人在大乘经典影响下,认为小乘行者是[自度自利];是[蕉芽败种]。因此连带对小乘经典也不屑一顾。

以此之故,我们所认识的佛陀,是为后世佛弟子圣化后的、大乘经典上的佛陀,而不是历史上的、由人证道的佛陀。由人证道的佛陀,是两千五百余年前,出生在北印度伽毗罗卫国的乔答摩、悉达多太子。他有感于人生生老病死的苦恼,十九岁出家修道。他曾历访各派宗教哲学人士,不得要领,最后在苦行林中自行参究,终于证悟了真理,成了人间佛陀——人间的觉者、智者。他后来被尊为[释迦牟尼],意谓[释迦族的圣者]。

佛陀涅??后,由于后世弟子对于佛陀的崇敬与怀念,或为了宗教上的原因,把佛陀圣化、神化、梵化、塑造成了大乘经典中理想化的佛陀。这位理想化的佛陀,具有不可思议的神通与法力,他超越了人间,上升到天界。他不是人间的觉者和智者,而被塑造成了神——众神之上的神,有如造物主似的上帝。有些经典中夸张的称:佛陀居则金刚宝座,行则地涌莲花,外出则梵天执伞,帝释前导;讲经则天龙八部护持左右。于特殊事故,则大地震动,天雨香花。这种超乎常情的渲染,绝不是佛陀生前的真面目。

人间佛陀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呢?他有如中国的孔子,是一代圣哲,是人间伟大的教化师。他成道之后,四十五年游行传道,席不暇暖,汲汲于宣示真理。他游化期间,身著坏色之衣,手持乞食之钵,千里远行,赤足徒步,直到八十岁最后一次游化仍是如此。他没有权势,没有武力,也没有钱财。但是,在当时诸国林立的印度社会中,上至国王大臣,中至工商人士,下至贱民奴隶,都对他有著至高无上的祟敬与信仰。

佛陀是人间圣哲,人间圣哲被圣化、塑造成天上众神之神的时候,这就模糊了佛陀本来的面目。以指示月,若以为手指就是月亮,不惟失去了月亮,且亦失去了手指;圣化为神的佛陀,不惟天上的神不是佛陀,且亦失去了人间的佛陀。这就是为什么西洋学者、不以为释迦牟尼是历史上实有的人物,甚至于说佛陀是神话中太阳神的化身。

由于佛陀被后代弟子的圣化和神化,连带著佛教也变了质,变成了神佛不分的宗教。尤其是号称大乘之国的中国佛教,历来只是高僧大德、文人名士的佛教。而流传在民间的佛教,只是中国民俗化以后的佛教,所以给人的印象,是烧香、膜拜、求庇佑、求福报。以至于求子、求寿、求官、求财。这就与佛陀要人依正法而求智慧、求解脱的精神,完全背道而驰了。尤其是与民俗宗教合流,在葬仪中超度、荐亡、诵经、礼忏,使人讽之为完全是为死人服务的宗教,这就使佛陀的正法完全变了质。

如果我们要想认识佛陀的真面目,想要了解佛陀的正法,我们必须自原始佛教的经典中去探索;尤其是南传佛教的经典,有著与佛陀思想更接近,更较真实的资料。于此,我们就从早期的经典中来认识佛陀。

二、雪山南麓下的小城邦——迦毗罗卫国

信仰佛教的人,莫不知道佛陀是印度迦毗罗卫国的王太子,这伽毗罗卫在什么地方呢?印度的地形是[三垂大海,北背雪山]。雪山就是喜马拉雅山,实际上是在印度东北边境。雪山北麓是我国的西藏,南麓是现在的尼泊尔,古代的北天竺。

在现代尼泊尔的泰来地区,是一处高原性的盆地。于天气晴朗时,由此远眺,可以看

到喜马拉雅山万年不化的积雪。夏季一部分积雪融化,汇成许多条河流,其中有一条罗泊提河,向南流入印度第一大川——恒河。而迦毗罗卫国,就是在雪山南麓,罗泊提河东北的一片土地上。许多佛教书籍上称迦毗罗卫地大物博,社会富饶。那是夸张之词,迦毗罗卫土地约长二十公里,宽十六公里,面积约三百二十平方公里。据说这片土地上有十个城邦,共有八万户人家,约有五十万人。十城邦各有城主,早先是由十位城主开会,推出一位有德威声望的人为王——类似联邦制的主席,后来演变为世袭,这世袭的王就是迦毗罗卫城的净饭王——释迦牟尼的父王。

释迦牟尼,不是佛陀的名字,是佛陀的称号,意思是释迦族的圣者。所以释迦是族名。释迦族不是雅利安人,圣严法师著<世界佛教史>,称释迦族与跋耆族相近。他们不愿与雅利安人通婚,视为非我族类。而后来释迦族与跋耆族出身的比丘,都有以佛是我族而夸耀者。我国地理学家李学曾著<亚洲种族地理>,书中分析不丹、锡金、尼泊尔都是蒙古西藏的民族,故其人面部平坦,肤色较黄(佛经中说佛陀的身体是金色),与欧洲的白种人迥异。本来尼泊尔与西藏只一山之隔,释迦族与西藏民族有血缘关系,亦非不可能。

佛陀的家世,据说他的家族姓乔达摩Gotama(早期译为瞿昙),祖父师子颊王有四子,即是净饭王、白饭王、甘露饭王、和斛饭王。佛陀出生时,净饭王是迦毗罗卫的国王。佛陀就是净饭王的长子。佛陀的母亲摩耶夫人,是罗泊提河西岸,拘利族天臂城城主、阿拿释迦王的女儿。拘利族,是释迦族的胞族——胞族,是社会学上的名词,是由血亲氏族或亲属集团组成的群体。他们的结合是由于相信有一个共同的祖先,或由于采用共同的祭礼。他们采近亲联婚制度,以保持血统的纯净。据说阿拿释迦王的妃子,就是师子颊王之妹;而后来,悉达多太子的妃子耶输陀罗,又是摩耶夫人的侄女——她哥哥善觉王的女儿。

佛陀入灭于西元前四八六年,一般资料都认为佛陀八十岁涅??,则其出生年代应在西元前五六五年——关于佛陀生灭年代,有数十种不同的异说,前后相差数百年之久。印度是一个素来不重视历史的国家,自古以来,互相矛盾的传说,任其同传并存而不以为怪。印度古代没有书写的工具,一切经典、史传,都是口口相传的传到后世。佛教的贝叶经,是西元前一世纪才出现的。所以对于佛教早期的史料,也只能从众说纷纭中加以抉择了。本稿所称的生灭年代,是在北传佛教中,为较多人所认同的、根据<善见毗婆娑律>所附的[众圣点记]所推算的年代。

三、乔达摩、悉达多太子

写佛陀传记,说容易很容易;说难又十分困难。往容易地方说,以大藏经中的佛传资料如:佛本行经、过去现在因果经、十二游经、佛所行赞、或普曜经等等,以[八相成道]的顺序,平铺直叙的写下来,就是一篇无懈可击的佛传。但我们是要探索人间佛陀的真面目,当然不能用这种写法。说难呢,在所有佛传的资料中,任举出一个问题稍加考证,全是众说纷纭,矛盾百出。诸如佛陀的生灭年代,佛陀青年时的婚姻情形,佛陀究竟多少年岁出家,佛陀独子罗侯罗何时出生………等等,全不易考证出结论。本稿限于篇幅,也不能一一细述,我们只能择重点加以说明:

传说净饭王的王妃摩耶夫人,中年时才初次怀胎。妊娠期满,按照当时习俗,头胎的孩子要回娘家生产,净饭王派遣宫女侍从,护送夫人归宁。夫人一行人到了中途,经过一处叫[蓝毗尼园]的时侯,可能是旅途劳顿惊动了胎气,就在园子里的树林中生下了孩子。<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>二十,有下述夸张的圣化记载:

摩耶夫人往蓝毗尼林攀无忧树下,暂时伫立便于右胁诞生菩萨(菩萨,是经中对佛陀未证道前的尊称),尔时大地六种震动,放大光明与入胎无异。菩萨生时帝释亲自手承置莲花上,不假扶持,足踏莲花行七步已,遍观四方手指上下作如是语:此即是我最后生身,天上天下唯我独尊。梵王捧伞天帝执拂,于虚空中龙王注水,一温一冷灌浴菩萨。初诞生时于其母前,自然井现,香泉上涌,随意受用。

所有的佛传,都是在佛入灭数百年后才成书的。至此、佛陀的人格已被圣化、超人化、神化。后世的佛弟子中,许多是出身于婆罗门种姓而出家修道的,这样就把婆罗门教的众神吸收到佛教中,以抬高佛陀的地位——后来婆罗门教的后身印度教复兴,照样也把佛陀吸收到印度教中,说他是印度教三大神之一、毗湿奴九次化身救世的化身之一,印度教的庙宇中,也有把佛陀塑像供奉于侧殿的,新德里的贝拉庙便是一例。

说佛陀是右胁生的,也有其根据。梵书时代的生主神,从祀口胸股腹等处,生出不同的神和人。到后演变成‘梵’是创造之神,婆罗门种性是由梵的口中生的,刹帝利种性是胁生的,吠舍种姓是腹生的,首陀罗种姓是脚底板生的。所以说释迦牟尼是胁生的,那是一般性的说法。也可以说,刹帝利种姓全是胁生的。

摩耶夫人生子,这是轰动全国的喜讯。净饭王为孩子命名悉达多,梵文的意思是[一

切义成]——具备一切德行的意思。不过很不幸的是,太子出生七日,摩耶夫人便因病逝世了。这样一来,抚育太子的责任,就落在夫人的妹妹波?波提身上。波?波提也是净饭王的妃子,她于悉达多太子,是姨母,也是继母。资料中说、波?波提夫人爱护太子,有如己出。这当然无可置疑。但是,姨母、继母之爱,是否就等于母亲之爱呢?所以太子自幼就性格沉默,好沉思冥想,这可能与他?褓丧母有关。

据佛经记载,太子出生后,有这么一段插曲,说是南方大山中,有一位名望素著的阿私陀仙人,到王宫求见净饭王,声称要为太子占相,净饭王命人抱出太子,请阿私陀仙人观看,阿私陀观察良久,最后叹息著说:

[大王啊!照太子的相貌看来,在人间找不出第二个,将来长大,他若在家,一定为转轮圣王;他若出家,可以成就一切智慧,利益天人。但据我观察,太子将来必定出家学道,转大*轮,可惜我老了,恐怕将来看不到这种情形了。]

说罢叹息著告辞而去。

太子七岁,净饭王为他请婆罗门跋陀罗尼为师。教授[四吠陀]、[五明]之学——五明,是声明、工巧明、医方明,因明,内明。十多岁时开始学武——释迦族义译为强勇之族,刹帝利又是武士阶级,习武是理所当然之事。据说他精擅击技射术,一箭能射穿七张皮鼓。有一次,太子随父王到郊外巡视,太子见田中农夫,裸背赤体,在烈日下耕作。老牛拖著犁奋力前进,还被鞭打的皮破血流。田中犁出的小虫蚯蚓,为鸟雀竞相啄食。一幅活生生的生存竞争图,使太子看的触目惊心,无限哀痛。于此,他感到人生是大苦聚,心中时有出家之想。

四、太子出家——太子为什么出家

依据<中阿含柔软经>说:佛陀在郊外看到农民在烈日下耕作的情形,引起无限伤感。他不忍众生自相残杀;不忍老死忧苦迫逼,使他有了出家的念头。

净饭王见太子日常沉默不乐,想起了阿私陀仙人的预言,怕他心萌遁世之意,乃想如及早为他结婚,或可打消他出家的念头。净饭王乃太子完婚,妃子是天臂城善觉王的女儿,即是太子的表妹耶输陀罗——太子的婚姻,有许多异说,成婚的年龄,有谓十七岁,有谓十九岁;婚姻的物件,有谓太子有三位夫人,一为耶输陀罗,一为乔比迦,一为鹿王。另一说谓太子的三位夫人一名瞿夷、一名耶惟檀、一名鹿野。这两种说法,都载之于经典。其实这也无关紧要,一国王储,有三位妃子,也事属了寻常,此处不再细述。

据经典中说,净饭王为太子完婚,为他在宫苑中造了冬天住的暖殿,夏天住的凉殿,和春秋住的中殿。苑中广造池台,栽种花木,并以许多宫娥彩女随侍。净饭王希望以人间宫室犬马,声色歌舞来羁绊太子,以免他出家修道。关于这些,经典中有许多夸张性的叙述。关于完婚,则谓:‘王即令诸臣择采吉日,遣车万乘,而往迎之]。关于宫中生活,则谓:‘太子父王为立三时殿,殿有二万彩女,三殿凡六万彩女、、、、、]云云。这夸张的十分离谱。迦毗罗卫距天臂城一河之隔,‘遣车万乘]迎亲,怕不把道路塞满?以人口有限的蕞尔小邦,何来此六万名适龄的少女?在<中阿含>一一七的<柔软经>中,称成道后的佛陀,在舍卫城祗园精舍,为弟子们说到他出家前的宫廷生活,大意是说:

比丘们呀!在没有出家以前,我过著非常幸福的生活。我家的宫苑中有著池塘,漂浮著美丽的莲花。在房间里,也时常飘浮著□檀的芳香。我所穿的,都是伽尸所产的最上等的布帛。有三处宫殿供我住用冬天就住在冬殿,夏天就住在夏殿,春天就住在中殿。在夏天的雨季里,整天躲在夏殿里,以歌舞取乐。出门时,自有一把白伞为我遮太阳。别人家以米糠绊稀饭供养佣人和寄住的人,我家供养的却是米和肉。

上面一段经文,说的十分朴实可信。净饭王是城主也好,是国王也好,在宫苑中盖上不同季节居住的房子,房中使用檀香木的家俱,穿著迦尸产的上等布帛,家中佣人和寄居者都吃米和肉,这都在情理之中。一般富有人家尚且如此,何况是一国之主呢?

与一般人来比较,太子的身份是既富且贵,一呼百诺。若是一个普通青年,过著这种安富尊荣的生活,且身居王储之位,他大可安于现状,等待著继承做国王了。无奈这位悉达多太子,他具有超人的宿慧,悲天悯人的性格。在当时四姓阶级制度下,婆罗门高高在上,假藉神命,谋取私利;刹帝利的王室贵族,执掌军国大权,是统治阶级,生活奢靡;上二种姓究竟只是少数,而广大的奴隶贱民阶级——脚底板生的首陀罗族,一生作人奴隶,一代一代生下来的孩子,先天的就注定了他们作奴隶的命运,这能算一个公平的社会吗?他不满于当时的宗教及政治,他把众生的痛苦当作自己的痛苦,为了探索解脱自我与众生痛苦的大道,他决意摆脱一切去出家——他以他个人的意志力,克服了宿命的安排。

在许多佛传的经典中,记载有[四门游观]的故事。大意是说太子在宫苑中日久,想出外游观,净饭王十分铺张的命臣下陪同太子出游,首次经过东门,净居天王化作老人:[头白背伛,柱杖赢步]。太子问从者曰:‘此为何人]?答曰:‘此为老人]。太子又问[何者为老]?‘唯此人老,他人皆然]?后来见到病者、死者,都是照这一模式问答。最后出北门遇到净居天所化的比丘,太子说:‘善哉善哉,天人之中,于此为胜,我当决定为学是道]。太子返宫即行出家。其实这只是经典文学表现的一种手法。太子出家时,年已二十九岁,岂能对老病死人都分不清楚?

认真探讨,太子出家,可能亦与他身为王储的身份有关。那时印度诸国林立,征伐兼并,习以为常。迦毗罗卫蕞尔小邦,无四兵之战备——四兵,是步兵、骑兵、车兵、象兵——有强邻之觊觎。如果不能使迦毗罗卫国富兵强,屹立于强国之林;那么出家修道,成为国际知名的学者,亦可间接维护国家的安全。观诸太子成道后,以舍卫城为其弘法据点,与波斯匿王维持良好的友谊,事实上就是保护了他的国家。

五、菩提树下,证悟真理

佛陀出家时代的所谓[出家],是离开家庭,住于森林,或参访师友,切磋学问;或寂默冥想,参究真理。并不是后来的[舍亲割爱,剃度出家]。

太子出家之前,他的儿子罗侯罗已经出生。罗侯罗Rahula,在梵语中是日蚀或月蚀——日月上有覆障的意思。太子以为儿子是出家的障碍,所以命名罗侯罗。

太子离开迦毗罗卫,初到一苦行林中访一跋伽仙人,跋伽所领导的沙门集团,是修苦行的。太子居留数日,与跋伽反覆讨论,认为苦行不是究竟解脱之道。乃辞别跋伽仙人,南下摩揭陀国,去访师学道。

太子出家的时侯,恒河中游的国际形势已有了极大的变化。这时恒河南北岸两大强国对峙,恒河南岸的是摩揭陀国,北岸是拘萨罗国。此外还有跋蹉国、阿??提国也是较强大的独立国,以及许多城邦式的小国,多数是附庸国。拘萨罗的国都舍卫城、摩揭陀的国都王舍城,是南北两大政治文化中心。舍卫城在伽毗罗卫之西,距离不到一百公里。而摩揭陀国在恒河之南,距离四百余公里。太子何以舍近求远,不到舍卫城,而南下王舍城呢?也许,拘萨罗是迦毗罗卫的宗主国,他以王储的身份,有所不便吧!

太子到王舍城,暂在郊外灵鹫山栖止,摩揭摩国的频婆娑罗王获悉他的身份,到山中相访,要推国相让。太子怕节外生枝,立即离开灵鹫山,到各处参访——本来,[志士入山恐不深,人知已是负初心],太子出家,为的是解决生老病死忧悲苦恼的问题,如欲为王,自已本来就是王储,又何必出家呢?

许多经典上说:‘太子出家,六年苦行],可能不是如此。在前一段时间,他必是到各地访问各宗派的沙门集团,去了解他们的哲学理论。他也曾从数论派的先驱、阿逻逻伽罗摩、和郁陀伽罗摩等修习禅定。最后他到王舍城西南方、伽耶山附近的尼连禅河畔的树林中修苦行。

本来,婆罗门教就有修苦行的方式,而沙门集团出现后,又有了多种的[苦行外道]——如自饿、投渊、赴火、自坐、禁语、持牛戒狗戒等等。不过广义的说,在林中沉思冥想、参究真理也就是修苦行。我相信太子修的苦行是属于后者,而不是外道的苦行。

太子在苦行林中,参究真理——组织他自己的思想体系。最后,他坐在菩提树下,作思想上最后的突破。据说,魔王波旬此际曾来威胁利诱,横加干扰。并要他的三个女儿染欲、悦人、可爱乐以美色诱惑太子。太子在金刚座上。战胜魔军。其实所谓魔(梵文Mara,本译为磨,后来梁武帝改磨为魔),不是来于外境,而是生自内心。这是我人内心深处的种种欲念——爱欲、贪婪、权力、财富等种种欲念的化装表现而已。

太子在菩提树下,苦心参究,终于在某一日?R晨,面对满天繁星,思想豁然贯通,证悟了真理。这在佛经上称为[睹明星而证道]。

太子成道了,自此成为佛陀Buddha——觉者。就是真理的证悟者。

第四讲僧伽——僧团的成立与发展

一、初转*轮

据<过去现在因果经>上说,悉达多太子,在尼连禅河畔菩提树下,入定思维:‘第三夜分,破于无明,明星出时,得智慧光,断于习障,成一切种智。’成为证悟真理的觉者——佛陀。

佛陀证道后,并没有立即离开菩提树他往,仍在原处禅定思维,他反覆思维自证的境界,自己受用法乐。同时思考,为未来行止颇为踌躇:究竟是深入人间,去宣扬真理,普度众生呢?还是明哲保身,独处山林,自享法乐呢?反覆思维的结果,终于决定还是深入人群,度化众生。<过去现在因果经>中,说是受了大梵天王的启请,佛陀答大梵天王释提桓因曰:‘我亦欲为一切众生转于*轮,但所得法,微妙甚深,难解难知,诸众生等不能信受,生诽谤心,堕于地狱,我今为此故默然耳。]

佛陀所悟之法,微妙甚深,难知难解,恐众生不能信受,固然是使其踌躇的原因之一,另一方面,当时的客观环境,可能也是佛陀考虑的因素。佛陀悟道时,印度社会是一个思想混乱,邪说充斥的时代。传统的婆罗门教,祭司们藉著主持祭祀,解释经典的权力,勒索财物,欺压百姓。虽然如此,但它根深蒂固,不可动摇(后来佛陀传教,始终没有进入婆罗门教的根据地——阎牟那河地区,由此可见一斑)。而新的沙门集团,所谓六师外道、九十六外道、三百六十三论师等等,虽然各创新说,但有的否定业报因果,有的一切归于宿命,邪说谬论,不一而足。但也各有其信徒和群众,也各有其地盘和势力范围——后来僧伽一直和外道斗争,须达多长者在舍卫城建祗园精舍时,曾为外道所阻止;大目健连晚年出外传道,为外道乱石砸死;甚至于外道买通淫女,‘带盂谤佛’,可见斗争激烈的一斑。观乎此,佛陀最初的踌躇就不为无因了。

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了入世度化。最初度化的物件,是他在苦行林中修道时,净饭王派去照应他生活的五名侍者。五侍者后来见太子接受农家女奉献的乳糜,以为太子退转道心,就离他而去。五人此时在恒河北岸、波罗奈国的鹿野苑修苦行。波罗奈距佛陀证道的伽耶山,有近三百公里的路程,佛陀赤足徒步,由伽耶走到鹿野苑。

所谓五侍者,是以年长的乔陈如为首,另外四人的名字是摩诃那摩、跋波、阿舍婆?、跋陀罗?。这五个人原是净饭王宫中的执事人员,都信婆罗门教。佛陀为他们讲解以[缘起]为基础的具体理论[四圣谛]——苦、集、灭、道四圣谛。由于这是佛陀初次传道,佛经上称此为[初转法论]。又因佛陀对五人以不同的角度讲解了三遍,佛经上称之为[三转法论]。佛陀还为他们讲解[中道]——既反对任情纵欲,也避免极端苦行,行于[中道’,才是正确的解脱方式,他们五人皈依了佛陀,成为僧伽中最初的五名比丘——关于四圣谛,后文再详为介绍。

这一年,佛陀在鹿野苑度过了雨安居。在此期间,还有一段插曲。伽尸城有一位[大富长者]俱梨迦,他的独子耶舍,生于富家,终日酒食征逐,在女人堆里打滚。他家中蓄有歌妓,一日饮酒作乐,醉后沉睡,夜半醒来,见那些歌妓在枕席间横七竖八沉睡。脂粉零落,口涎直流,使他有如置身死人堆中的感觉。他一阵憎厌,披衣而起,一口气跑到城外,口中喊著[烦死了、烦死了’。本来,财色名食睡的五欲之乐,可以使一个人麻醉、堕落,但填补不了一个人心灵上的空虚。耶舍就是这样,他跑到城外,无巧不巧的正跑到鹿野苑,遇到了正在‘经行’的佛陀。佛陀见一青年,衣衫不整,急步奔走,不停的喊著[烦死了、烦死了]就拦住他一问究竟,问明原委后,说:

[青年人,这儿有安静处,寂灭会脱雏烦恼]。

于是领他到房内,为他讲解苦集灭道四圣谛的道理。耶舍原本是天分颇高的青年,只是无人领他走入正途,他听了佛陀的正法,逐渐觉悟,当下皈依于佛陀座下,出家修道,后来,耶舍的五十多名亲友,都随佛陀出家,成为继五比丘后的一群出家弟子。后来耶舍的父母也皈依了佛陀,因为年迈不能出家,乃做了在家的优婆塞和优婆夷。

二、僧伽——早期的佛教

佛陀初转*轮,五侍者皈依,成为最初的五名比丘,据佛经上说至此三宝齐备,‘佛教]由此诞生。三宝者,佛、法、僧。佛、是释迦牟尼佛陀;法、是四圣谛;僧、是五比丘。不过,由五名比丘到初具僧伽规模,应该是三伽叶皈依以后的事。

佛陀在鹿野苑度雨安居时,想到摩揭陀国伽耶山附近的优娄频罗村,住有一个婆罗门种姓的事火外道,名叫优娄频罗伽叶。他座下有五百名弟子,他有两个兄弟,座下也各有二百五十名弟子。这三兄弟是摩揭陀国的有名的宗教家,甚为摩揭陀国人所敬重。如果把这三兄弟度化过来,则有助于教团的发展。雨安居过后,佛陀向座下的五十多位弟子说:

比丘们呀!我脱离了人天世界所有的芥蒂,你们也脱离了人天世界的所有芥蒂,而得到解脱。该是游行(传道)的时侯了,为了人们的利益和幸福,为了人天的利益和幸福,一条路不必走两个人。比丘们呀!无论开头也好,中间也好,末了也好,都好好讲说具备理路和表现的说法。而且,要说圆满和清净的梵行。众人之中,也少有染污尘者,如果不能听到法,将要堕落。比丘们呀!为了说法,我也到优娄频罗村去吧。

这一段话,可以说是初期僧伽的传教宣言。

最初的僧伽,和外道的不同之处,就是教团成立之初,即深入社会群众中,积极的展开了传教活动。这是佛教以后能超越国界,成为世界三大宗教原因之一。因为当时的婆罗门教是国教,除了首陀罗的奴隶族外,是全国上下一致的信仰。六师外道等其他沙门集团,都是为了自身解脱而出家修道的,弟子投靠到师父座下,师父才予以传授,并不向外传道。所以深入群众从事教化,是僧伽的特色。[一条路不必走两个人],是为了扩大影响,使更多的人能够听到正法。

佛陀又托钵徒步行走了两百多公里,到了他修苦行的伽耶。他以借宿为名,住入了老伽叶——年已一百二十岁的优娄频罗迦叶的圣火堂中,以神通力降服了圣火堂中的毒龙,老迦叶敬服万分,带著五百名弟子皈依于佛陀座下。他的两个弟弟都提迦叶和伽耶迦叶,也各带两百五十人皈依佛陀。这是构成僧伽的基本成员。后来在王舍城时,舍利弗和大目健连也各带了百名弟子皈依佛陀,再加上鹿野苑的五十多名弟子,就是佛经中所说的:‘一时,佛在某某国某某园,与大比丘僧,千二百五十人具]。

本节中屡屡提到‘僧伽’二字,这僧伽二字究作何解?

僧伽,是梵文Sangha的音译,亦有译为僧□,僧企耶。义译为众和会、和合众,含有群众的意义。僧伽一词,在佛教兴起以前,印度社会早已流行使用。原来恒河中游,在西元前五、六世纪,随著农业和手工业的发达,连带著运输、销售业也发达起来。这就兴起了许多以工商业为主的新都市。像恒河北的迦尸,就是有名的工商业城市。恒河南岸的巴吒理村,最初只是一个渡口,后来也发展成为水陆要冲的都市——华氏城。

由于工商业发达,工商界人士依其职业性质组成不同的职业团体——有如现代的同业公会,这种职业团体,称做僧伽。甚至于当时毗舍离城人民所有的政治团体——会议政治的体制,也称做僧伽。这种社会通用的名词,后来也为宗教团体所采用。如当时各外道的沙门集团,也称为僧伽。佛陀的教团,由五名比丘开始,随著人数的成长,也成了僧伽。

佛教传入中国后,僧伽二字,成为佛教出家众专用的名词。

三、象头山的开示

三迦叶的皈依,是早期僧伽的大事,有了上千名修道者加入教团,奠定了教团的基础。但是,上千名比丘,不能在伽耶附近的聚落托钵乞食,必须到人口众多的城市中才能生存。佛陀初出家时,在灵鹫山和频婆娑罗王相遇,频王曾有[他日道成,愿先见度]之约,佛陀决定带著众比丘到王舍城去。

佛陀带著众比丘首途,一行人登上伽耶山——伽耶山,又名象头山。时近黄昏,晚霞灿烂,佛陀游目四顾,这里有他许多回忆。东北山麓是伽耶的街市,东边有尼连禅河在山下迂缓的流过,远处,有著他证道之地的菩提树………这时,山下有野火在燃烧,火光熊熊,辉耀夺目。佛陀即以燃火为喻,对众比丘开示说:

比丘们呀!万物皆在燃烧,且烧的很炽烈,你们必须知道这个事实。

比丘们呀!万物皆在燃烧有何种意义呢?比丘们呀!人们的眼睛不是正在燃烧吗?

不是在对它的物件燃烧吗?人们的耳朵不是正在燃烧吗?人们的鼻子不也是正在燃烧吗?舌头不也正在燃烧吗?心又何尝不是正在燃烧?所有的都对他的物件,炽烈的燃烧著。比丘们呀!这些何以会燃烧?那是为贪欲的火焰所燃烧,为嗔恚的火焰所燃烧,为愚痴的火焰所燃烧。

火焰在燃烧,事实上是我们的心识在燃烧,我人内心的贪婪之火,嗔恚之火,愚痴之火,种种的烦恼之火,较原野上的火燃烧的更炽烈。因此,我们所有的感受、知觉、意念、认识,都是燥热的火种。我们时时刻刻、都受著这些烦恼之火的熬煎。

贪婪、嗔恚、愚痴,是我人心头上的三把毒火,我们必须熄灭了心头上这些烦恼的火焰,才能解脱得到寂静与清凉。佛教中的[涅??],就是由此万物皆在燃烧的思想中产生的。

据说,千名比丘听了佛陀[万物皆在燃烧]的开示后,皆开悟而证得须陀洹果。

后来西洋人研究佛教,把这一段象头山的开示,比之为耶稣的登山宝训。

四、恒河南北的两大教区

佛陀带著千名弟子,步行走向王舍城,到得城郊,在一处地名杖林的地方停下来。这时摩揭陀国的频婆娑罗王,已经获知沙门瞿昙证了道果,带著弟子到了杖林,他以最隆重的礼节迎接佛陀,据说王舍城的人倾城而出,都要瞻仰一下这位证果的圣者。频王把佛陀迎入宫中,以最丰美的饮食供应佛陀和千名比丘,佛陀也于食后对频王说法——说施论、戒论、生天论的三论;和苦、集、灭、道的四圣谛。频王皈依于佛陀,他对佛陀行最尊敬的跪拜接足礼。这以后,凡是皈依佛陀的国王大臣,都行这种最敬礼。频王皈依后,感激而又愉快的说:

当我还是太子的时侯,我有五个心愿,今日得以全部成就了。第一就是愿自己能够灌顶为王,这已经得以成就了;第二是愿圣者来到我国,也已经得以成就了;第三愿自已能够师事圣者,已经得以成就了;第四愿圣者能够为我说法,也已经得以成就了;第五愿我能够领悟圣者所说的法,今日也得以成就了。我的五个心愿,因佛陀而得以全部成就,佛陀啊,接受我的供养,居留在摩揭陀吧!

频婆娑罗王在王舍城的东南郊,一处名叫迦兰陀竹园的地方,为佛陀起造了精舍,请佛陀和千名比丘居住,这就是后来佛经上所称的[竹林精舍]。

——于此要把‘精舍’二字加以说明,说到精舍,使我们误以为是精美的房舍。其实不是,精舍的正确意义,是:‘精舍者,为精行者之所居,非精妙之谓也。’其重点在行者精进,不在房舍之华美。

当时的沙门集团,平时在树林中修行,一到雨季,便各行其适,雨季过后再回到林中。雨季时在精舍中集中修行,是僧团的创举。由于这一座竹林精舍,使僧团在王舍城扎了根,这对僧团以后的发展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。果然,沙门瞿昙的僧伽,很快的在大王舍城地区发展起来,连六师外道之一的删?耶吠罗胝子,他座下的大弟子舍利弗和大目犍连,也都带著两百名弟子皈依了佛陀,有名的学者摩诃俱希罗,大伽叶,也投入佛陀座下,至于民间青年子弟之投入僧伽的,更是不计其数。甚至于一度为王舍城造成恐惶不安——许多做父母的、以为沙门瞿昙夺走了他们的儿子,做妻子的以为沙门瞿昙夺去了他们的丈夫,满城议论纷纷。<四分律>三三中载有一首当时流行的偈子,语译后的意思是:

在摩揭陀国众山环绕的都城里,

出现了一个名叫瞿昙的大沙门,

他先引诱了删?耶的二百徒众,

以后还要引诱那些人家的子弟呢?

当然,这只是一阵风潮,风潮过去也就平静了。

大约是佛陀成道两三年以后的事,拘萨罗国舍卫城有一位须达多长者,到王舍城探望他的老友迦兰陀长者,由伽兰陀长者的引见,他在竹林精舍拜谒了佛陀。他在佛陀庄严慈悲的威仪下,为佛陀开示的教法所感动。他当时向佛陀表达出他的心愿,他希望在舍卫城也建造一座精舍,请求佛陀带著弟子们去度化,使舍卫城的人也能沾到佛陀的法益。佛陀慈悲接受,须达多长者满心欢喜的回到舍城去筹建精舍。

须达多,乐善好施,人称给孤独长者,‘祗树给孤独园]的故事尽人皆知,不再赘述。不过大家所未注意到的,精舍建造之初,须达多请佛陀派一位弟子去监造,佛陀派了舍利弗前去。开工不久,当地的外道、探知是为释迦族的沙门瞿昙所造,大为不平,许多外道去游说须达多长者,要求中止这项工程。须达多不为所动,外道提出一个要求,他们要与瞿昙的弟子开一次辩论会。须达多长者颇为担心,而舍利弗却一口答应下来。原来舍利弗出身外道,辩才无碍,在佛弟子中号称智慧第一,在辩论会上他折服众外道,工程得以继续进行。

据说在佛陀证道的第五年,佛陀带著弟子游化拘萨罗国,住进舍卫城的祗园精舍。这以后,佛陀在恒河南北各有一处弘法据点,他经常率领弟子往返南北,到各地游行教化。

五、戒律的制定

僧团成立之初,尚没有律的制定。佛陀也为皈依者说戒,说的是基本五戒。基本五戒并非僧团所独有,像尼乾陀若提子领导的耆那教,也有五戒的制定。耆那教的五戒是不杀生、真实语、不盗、不淫、无所有。无所有,是指不持有财物。僧团的五戒前四者相同,而第五戒是不饮酒。不淫一戒,对在家弟子说,改为[不邪淫]。

据说,住进竹园精舍精舍未久,舍利弗曾要求佛陀制定戒律,以为团体的规范。佛陀说:

舍利弗,我此众中,未曾有法;我此众中,最小得须陀洹果。诸佛如来,不以未有漏法而为弟子结戒。

佛陀的意思是:在弟子们没有犯过失以前,如果先订出一套限制别人行为的戒律来,是对弟子们人格的不信任和不尊重。不过,上千人聚居居一处,也总应有一套生活公约似的东西。这生活公约可能就是[六和敬]。如旧译本的<仁王经>称:

住在佛家修六和敬,所谓三业,同戒、同见、同学。

<祖庭事苑>曰:

六者是何,一身和、共住;二口和、无诤;三意和、同事;四戒和、同修;五见和、同解;六利和、同均。

戒、律的制定,大约在僧团成立三四年以后,佛陀游化跋祗国,在毗舍利结夏,是年灾旱,弟子们分散到各地就食。其中一个名叫须提那的比丘,家住毗舍利伽兰陀村,他回到家中,禁不住妻子的挑逗,破了戒体。事后深为奥悔,回到毗舍离向佛陀忏悔。佛陀为僧团前途著想,感到有制定戒律的必要,于是开始制定戒律——当然,戒律不是一次完成的,是遇到问题发生,由佛陀加以处理,这就成了一个案例。如此一件一件累积而成的。

本文中刚才说到[结夏],结夏就是[雨安居]。这并不自僧团开始,是印度传统的习俗。印度夏季多雨,外出不便,在森林中修行的婆罗门或沙门,雨季也要离开森林,各自所适。而僧团中的比丘,平时在外乞食、传道,到雨季来临时要结夏安居。不过与外道不同的,雨季并不分散,而是集中在精舍中精进修行。雨安居的期间,视雨季来临的早晚,而有前安居和后安居之分。前安居是自四月十六到七月十五;后安居是自五月十六到八月十五。

僧团中有[自恣]的制度。每年夏安居期满的次日晚间,比丘齐集一堂,检讨各人在三个月结夏期间,在言行上有没有违反戒律。各人自行反省,也可以互指别人过失,若有反戒者,要当众忏悔。<增一阿含>上载有[佛自乞僧举过],说是佛陀在自恣日的会堂中对众比丘说:‘我有没有过失呢?我有没有反身口意三业呢?如果有的话,你们可以举出来,以便我反省忏悔。]

僧团中还有[布萨]之制。布萨,梵文Uposatha,义为净住、善宿、长养。其实就是每半个月一次的定期集会。时间在每月初一和十五,即太阴历新月之夜和满月之夜,在一定的区域内,出家众都要参加。由比丘轮流诵出波罗提木叉——戒律。参加的比丘要各自反省,在这半个月内有没有反戒,没有反戒者可保持沉默,反戒者要在大众前坦白出来,表示忏悔。

第五讲佛陀证悟的真理——缘起

一、诸法因缘生

原始佛教的基本教理,有受印度传统思想影响的——与外道共通的部分,有不与外道共通,而为其本身所特有者。因为一种宗教,或一种思想、学说,不能自外于历史传统或时代背景之外。伟大如释迦牟尼,虽然特立独证悟真理,开创印度思想界的新时代,但他仍不能与他所处的时背景脱节。所以佛教的教理,有受时代背景所影响者,有从俗容摄而加以改者,亦有不与外道相通,而为佛陀所自创的。

原始佛教的独特思想,即是佛陀在菩提树下证悟的真理:‘缘起’。于此,先讲一个舍利弗皈依佛陀的故事,这个故事载在<佛说初分经>中。

舍利弗是摩揭陀国王舍城人,家住迦罗臂拿迦村,婆罗门种姓,出生于一个学术气氛浓厚的家庭。他的父亲提舍,是当代有名的论师;他的母亲舍利也是知名的学者。他自幼受传统教育,诵四吠陀及五明之学,成年之后,辞别父母,出外访师学道。后来投入六师外道之一、删?耶吠罗底子门下。删?耶是一位怀疑论者,对于思想界争论的重大问题,如空间有无极限,时间有无始终,如来死后存不存在等形而上的问题,既不承认也不否认,对一切持怀疑态度。这种理论当然不能使舍利弗感到满足,他时有另投明师的打算,他和同学目犍连相约;如遇明师,要彼此相告。

一日,佛陀弟子乌斯西那比丘,著衣持钵,入王舍城乞食。那乌斯西那威仪整肃,诸根调寂。这时舍利弗也在途中,他见乌斯西那威仪殊胜,叹未曾有。心中颇为欣慕,乃上前问讯曰:‘何以法像衣服与众不同,宁有师宗,可得闻乎?]

乌斯西那答道:‘我师是大沙门瞿昙,于大众中,宣说无上广大法门。]

舍利弗曰:‘汝今可能于彼法门,若多若少,为我宣说?]

乌斯西那答:‘我年幼稚,受学日浅,尚不能领会我师妙法深义。]

舍利弗再请曰:‘慈悲方便,略说一二。]

乌斯西那曰:‘我师所说,缘生法者,谓一切法从因缘生,从因缘灭,复以是义,说伽陀(偈)曰:诸法因缘生,法亦因缘灭,是生灭因缘,佛大沙门说。

经上说:‘舍利弗闻是法已,远离尘垢,得法眼净。’——法眼净,是能观察真理的清净法眼。舍利弗欢喜不已,辞别乌斯西那,回去找到目犍连,说明经过,二人同时皈依于佛陀座下。何以舍利弗听了乌斯西那四句偈子,就舍去自己多年所学,投入佛陀门下呢?实是因为‘若法因缘生,法亦因缘灭’二句,是宇宙人生的真理。舍利弗修道多年,心中不能解释的疑团,都由此得到答案。得到了什么答案,我们且看下文。

二、缘生与缘起

佛陀青年时期,因感于生、老、病、死的烦恼而出家修道。所以他证悟的真理——缘起,也是纯就人生的生死流转的观点立言。在<过去现在因果经>中,记载著佛陀在尼连禅河畔的菩提树下,证悟缘起的经过。经中称:

尔时菩萨,至第三夜,观众生性,以何因缘,而有老死,即知老死,以生为本;若离于生,则无老死。又复此生,不从天生,不从自生,非无缘生,从因缘生………

这‘从因缘生’一语,就是‘缘起’立论的由来。不过最初的缘起,只限于有情生死流转的‘内缘起’,后来才扩及于万法生住异灭的‘外缘起’。

内缘起,即是生命流转的缘起——十二缘生观,此留待以后再讲,现在先就‘缘生’与‘缘起’这两个名词加以探讨。

缘生就是缘起,这是略称,具足又称‘因缘生’或‘因缘起’。<良贲疏>曰:‘言缘生者,缘为众缘,生者起也,诸有为法,皆从缘生’。大致说来,缘生就是缘起。至于具足所称的因缘生,因是‘造’义,也是‘亲生’义。<大毗婆沙论>曰:‘造是因义’,<大乘义章>曰:‘亲生义,目之为因’,这是说,以因而能致果,因是能生,果是所生。于此,也把缘生和缘起加以区别。<瑜伽师地论>五十六曰:‘因名缘起,果名缘生’。印顺导师于<佛学概论>一书中,对这两个名词作了更明白的解释:

缘起是动词,缘生是被动词的过去格,即被生而已生的。所以缘起解说为‘为缘能起’;缘生可解说为‘缘所已生’,这二者有因果的关系。但不单是事象的因果,佛说缘起时,加了‘法性,法住,法界安住’的形容词。所以缘起是必然理则;缘生是因果中的具体事象。

现实所知的一切法,是缘生法;这缘生法中所有必然的因果理则,才是缘起法。缘起与缘生,即理与事,缘生说明了果从因生;对缘生而说缘起,说明了缘生事相所以因果相生,秩序不乱的必然理则,缘生即依于缘起而成。

明白了缘生与缘起的差别,我们再来探讨缘起的意义。

缘起Pratityasamutpady,梵文的意思是‘由彼此关涉而生起’、或是[现象界的生命与世间彼此关涉所由之道]。也就是说:现象界中,没有孤立存在的事物,都是彼此关涉、对待而生起、存在的。所以原始经典(如杂阿含二九三、及二九七经等)上屡说:

此有故彼有,此生故彼生。

此无故彼无,此灭故彼灭。

这种关涉、对待之间的依存关系有两种,一种是同时的依存关系,一种是异时的依存关系。异时的依存关系,即所谓‘此生故彼生’,此为因而彼为果。同时的依存关系,即所谓‘此有故彼有’,此为主而彼为从。而此因果主从,也不是绝对的,换一个观点来看,因果主从又可以倒置过来。所以经中说:

佛说:譬如有两根束芦,互相依倚才能植立。朋友们,缘名色而有识,缘识而有名色。此生则彼生,此灭则彼灭,正复如此。朋友们,两根束芦,拿去这根,那根便竖不起来;拿去那根,这根也竖不起来。名色灭则识减,识减则名色灭,正复如此。

束芦,是印度出产的一种植物,中国以乎没有。识、名色,留待后文再解释。我们主要探讨这种关涉、对待、依存的关系。所以,缘起的缘,就是事物生起存在的各种条件。再者,宇宙万象,没有孤立存在的事物,也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。这些关涉和变化,必须在一定的条件下才能生起、存在、变异、坏灭。因此,所谓‘诸法因缘生,法亦因缘灭],因就是主要的条件,缘则是次要的条件。这就是楔经所云:

有因有缘集世间,有因有缘世间集。

有因有缘灭世间,有因有缘世间灭。

离开因缘,就没有所谓宇宙与人生。

三、内缘起与外缘起

缘起,是佛陀以有情生死流转的立场所证悟的真理,所以杂阿含(二九八经)称:

尔时,世尊告诸比丘:我今当说缘起法,法说、义说。谛听,善思,当为汝说。云何缘起法法说?谓此有故彼有,此起故彼起,为缘无名行,乃至纯大苦聚………

这种有情生死流转的缘起,具足的说,就是‘缘无明行,缘行识,缘识名色,缘名色入,缘六入处触,缘触受,缘受爱,缘爱取,缘取有,缘有生,缘生老死、忧悲恼苦,如是如是纯大苦聚集………’的十二有支流转。后来,由有情生死流转的缘起,扩及于万法生灭变异的缘起,而把前者称[内缘起];后者称为‘外缘起’。如后来的大乘经典<入楞伽经>称:

佛言:大慧,一切法因缘生有二种,谓内及外。外者谓以泥团、水、杖、轮、绳、人工等缘合成瓶,如泥钵,缕垒、草席、种芽、酪苏、悉亦如是,各外缘前后转生;内者谓无明、爱、业等生蕴、界、处法,是谓内缘起,此但愚夫之所分别。

经文中的内缘起,是指生命流转的缘起;外缘起,是指物质变化的缘起。关于内缘起,留待后面再说,兹先探讨外缘起。所谓外缘起,是指世间一切物质现象的生起(当然也包括著变异和坏灭)。前面说过,宇宙万有,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,也没有孤立存在事物。一切都是仗因托缘,互相关涉对待而生起存在。好像我们以泥土与水加以调和,再加以木杖、轮子等工具,就可以做出泥罐、泥钵等陶器来;我们用纱缕织成布,用草编成席子,也都要加上工具,人工等相关的的条件。更具体的说:我们有了或瓜或豆的种子,但种子只是因缘的条件之一,必须把种子埋在土壤中,再加上阳光、雨露、人工等助缘,种子才能萌芽生长。当然,如果我们再除去杂草,施以肥料,种子萌出的芽会生长的更茁壮。所以种子生出豆苗瓜蔓,决不是种子单一的条件,要依赖其他许多相关的条件。这许多相关因素而生起存在的事物,就叫做‘因缘生’;而许多因素条件生起事物的必然理则,就是‘因缘起]——简称缘起。

许多因素条件生起的事物,有时间上与空间上两种相对待的关系。自时间先后来说,就有了因果关系;自空间相待来说,就成了依存关系。譬如一棵大树,自时间上说,先前的种子为因,而有现在大树的果;自空间上说,大树要依赖土地而生长,土地要依赖周围的土地来支援,周围的土地要依赖更周围的土地来支援。反过来说,土地固然支援了大树,大树的根也保护了土地,这就成了关涉对待的依存关系。所以,广义的缘起,任何事物的生起、存在、变异、坏灭,其依存与因果的关系,可说是横遍十方,纵贯三世。

四、缘起与实相

缘起,有其纵向的和横向的两种关涉对待关系。自纵向关系来观察事物,就有了前因后果的关系;自横向关系——就时间的某一点上来观察事物,就有了彼此对待的关系。[此生故彼生’是纵向的因果关系;‘此有故彼有’是横向的对待关系。后世发展的佛教,莫不重视缘起,以缘起为佛教的基本教理。但较多重视纵向的因果关系缘起,而忽略横向相待关系缘起。后来这种横向关涉对待的缘起被称为‘实相’Dharmata。实相,即一切事物真实的、常住不变的本性。这是平等的、最高的真理。

事实上,缘起的本义,就是探究实相。龙树菩萨出世,鉴于小乘有部之说诸法实有,而揭示出‘空’的概念。即‘三是偈’所称:‘因缘所生法,我说即是空’。空就是诸法实相。因为宇宙之间,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,即凡是由因素条件集合而生起的存在,都具有成、住、异、灭四相,缘集则成,缘散则灭,此即是无常;而凡是因素条件集合生起的存在,都没有独立的自性(定性),不能决定自己的存在,此即是无我。换一个方式来说,由众多关涉条件生起的事物,其本身并没有一个固定的主体,所以‘无我’;在关涉条件发生变化的时侯,此一法就会变异或坏灭,所以‘无常’。而此无常无我的本性是空——即是性空或空性。而缘起法中即含蕴著空性,所以说‘缘起性空’。

实相——此一切事物真实的、常住不变的本性,也就是真如。即是说,自缘起法来说,一切法都是待缘而生起,故无自性(也即是无固定不变之性),无自性即是性空,这是诸法的本质,是本来如此的、不增不减的法性,这就是真如。

<中论疏>曰:‘缘起者,体性可起,待缘而起。’所谓‘体性可起’,是指真如法性中、法尔具足染净二法之因,在因缘具备的条件下即可生起;所谓‘待缘而起’,是指因缘具足,方能生起诸法,有因无缘、有缘无因,均不能生起。若详细一点说,一法之生起,力强者为因,是必不可缺的条件;力弱者为缘,是或有的条件,但一法的生起,必视缘具缘不具。因此,诸法生起称缘起而不称因起。

实相、真如、即是法性——缘起法之实性。于此,我们对此‘法’字加以探讨。

在佛经中,法之一字,有种种界说。自宽泛处说,法指宇宙万有,所谓‘宇宙万法],[蕴、处一、界]诸法,‘五位七十五法’。如果说到佛陀的言教——教法,则仅指佛陀说的法,即指经典而言。如果说到缘起法,则法即代表真理。中阿含<象喻迹经>:[若见缘起便见法,若见法便见缘起’。<稻芊经>曰:‘见缘起则见法,见法则见佛]。由此可见,缘起、即是实相,即是真如,即是法性,即是永恒的真理——佛陀的法身。

五、见缘起则见法

缘起,是佛陀在菩提树下,观察有情生死流转,[非无缘生,从因缘生],以此所证悟的永恒真理。这是人生与世间必然的理则,不是佛陀之所创造或制定,所以阿含经中说:‘非佛自作,亦非余人作’。杂阿含二九六经上说:[若佛出世,若未出世,此法常住,法住法界。]

而当时印度的思想界,却有种种不同的论调。佛陀曾将当时婆罗门教及沙门集团、种种的错误主张,归结为下面数种:

[一],神意论:这是婆罗门教的主张。人的命运和吉凶祸福,以至于世间万有,全是最高神所创造。人为神所创造,人的意志也为神的意志所左右,人根本没有自由意志,所以人只要恭谨如仪的祭祀便可达到解脱。其他种种为解脱烦恼所作的努力与修行、全是徒然的。人既然没有自由意志,人对自已的善恶行为便没有责任可言。

[二],宿作因论:此说认为:我人今生的吉凶祸福,全是前世所作所为的结果;今世的穷达寿夭,于出生之时即已决定。今世的善恶行为,可以影响来生的命运,但不能改变今生的命运,其实这就是宿命论。

[三],结因论:这可以说是另一种宿命论。此说认为:世界和人生,是由地、水、火、风、苦、乐、灵魂等元素结合而成,由其结合状态的良窳,以决定其一生的命运。所以人的命运,在出生即决定,人的一切努力,终归徒然。

[四],无因论:无因论即是偶然论,此说认为:人生的命运,并不是神力所主宰,也不是善恶业报所支配,一切皆出之于偶然。不然,社会上何以有为恶者享乐,为善者却受苦的事情呢?由此可见吉凶祸福并无一定原则,全出于偶然罢了。

以上种种邪说,就是当时流行的思想。否定因果,否定善恶,否定个人努力和意志。果然如此,人生还有什么目标和希望?而缘起法,认为宇宙人生间的一切,横向的有互相对待的关涉条件,竖向的有理事相应的前因后果。肯定个人的努力,肯定善恶与业报,这样,才予人间以光明,予人生以希望。

我们在此说缘生,说缘起,实在全是戏论。佛陀说:‘缘起甚深]。缘起法,是‘甚深最甚深,微细最微细,难通达极难通达’之法。我们对缘起法的了解,只不过沧海中一滴飞沫而已。

第六讲生命流转的连锁环——十二缘生观

一、非无缘生,从因缘生

佛陀青年时代,以人生生老病死的烦恼,而舍亲割爱,出家修道,经过六年苦行,在菩提树下证悟真理——缘起。佛陀当时所证悟的缘起,是以人生论的观点,探索生命流转的缘起,这在<过去现在因果经>中,有非常详尽的记述,上一讲已略为提及,于此则录其全文,以窥生命的奥秘。经文曰:

尔时菩萨,观众生性,以何因缘,而有老死,即知老死,以生为本;若离于生,则无老死。又复此生,不从天生,不从自生,非无缘生,从因缘生;因于欲有色有无色有业生。

又观三有业从何而生?即知三有业从四取生。又观四取从何而生?即知四取从爱而生。又复观爱从何而生?即便知爱从受而生。又复观受从何而生,即便知受从触而生。又复观触从何而生?即便知触从六入生。又观六入从何而生?即知六入从名色生。又观名色从何而生?即知名色从识而生。又复观识从何而生?即便知识从行而生。又复观行从何而生?即便知行从无明生。

若灭无明则行灭,行灭则识灭,识灭则名色灭,名色灭则六入灭,六入灭则触灭,触灭则受灭,受灭则爱灭,爱灭则取灭,取灭则有灭,有灭则生灭,生灭则老死忧悲苦恼灭。

如是逆顺,观十二因缘,第三夜分,破于无明,明星出时,得智慧光,断于习障,成一切种智。

上一段经文,是佛陀证悟缘起的经过。于此,有两个名词先加以解释,就是[因于欲有色有无色有业生]一句中的三有。三有,梵文tri-bhava,bhava即是有、存在的意思,所以欲有、色有、无色有就是三种存在的领域,此又称为三界,即欲界,色界,无色界。另一句[三有业从四取生]的四取,取、梵文upadana是烦恼的异名,四取即四种取著的烦恼:欲取——贪著于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五境;见取——于五蕴中妄执我见、边见等而生恶见;戒取——是修习非理的戒禁;我语取——是执著自我而起我见、我慢。

于此附带说明:所谓三界,可能是佛教从俗的承袭婆罗门教天空地的三界说、而加以组织的。与其把它认作是实有世界,毋宁说是精神世界。即欲求杂多的就是欲界,初禅至四禅的禅定状态叫做色界,更寂静精神统一状态就是无色界。后来的部派佛教为了具体的说明业力论,把三界实体化,说成是实有的世界。

十二缘起,有流转缘起和还灭缘起二门。流转门的缘起,在<杂阿含二九三经>中说:

所谓缘无明行,缘行识,缘识名色,缘名色六入,缘六入触,缘触受,缘受爱,缘爱取,缘取有,缘有生,缘生老死、忧悲恼苦、如是如是纯大苦聚。

至于还灭门的缘起,自然就是<过去现在因果经>中所说:

若灭无明则行灭,行灭则识灭………生灭则老死忧悲恼苦灭。

有情生死流转,穷达寿夭,不是神意创造,不是宿命所定,不是偶然而成,不是无因而生,唯是有因有缘,才有人生与世界;而我人的人生与环境,可以由个人及社会众生的意志和努力,加以改善及净化,肯定杜会道德,肯定个人意志,这就是缘起说不同于其他邪说之处。

二、生命流转的连锁环

有情生死流转,从因缘生,此因此缘,有十二个阶段。这在佛经中称为十二因缘,也称为十二有支。由这十二个既念,构成一条生命流转的连锁环。不过这十二有支,是后来发展完成的。在早期经典记载中,有说为五支、九支、十支或十二支,后来固定为十二支,北传的大乘佛教,乃以此为定说。<杂阿含二九八经>中说:

尔时,世尊告诸比丘:我今当说缘起法………谓缘无明行者,彼云何无明………

什么是无明呢?兹将以下部分,简化并语译如下:

什么是无明呢?就是我们不知过去,不知未来,内而不知心识,外而不知环境,不知业报,不知佛、法、僧;不知苦、集、灭、道,不知善恶罪福,不知学习佛法,不知六根六尘、、、、、、这就是痴?,没有智慧,这就叫做无明。

什么叫做行呢?行有三种,身行、口行、意行;有行为才有心识。

什么叫做识呢?识就是六识身——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的六识身。

有识才有名色,名就是四无色阴——受、想、行、识四阴,色就是地、水、火、风四大。由四大构成的物质叫做色,色再加上四无色阴叫做名色。

有名色才有六入处,什么叫做六入处呢?就是六内入处——眼入处、耳入处、鼻入处、舌入处、身入处,意入处。

有六入才有触,什么叫做触呢?触就是六触身——眼触身、耳触身、鼻触身、舌触身、身触身、意触身。

有触才有受(感受),什么叫做受呢?受就是三受——苦受、乐受、不苦不乐受。

有受才有爱,什么叫做爱呢?爱就是三爱——欲爱、色爱、无色爱。

有爱才有取,什么叫做取呢?取就是四取——欲取、见取、戒取、我取。

有取就有有(存在),什么叫做有呢?有就是三有——欲有、色有、无色有。

有有就有生(生命),什么叫做生呢?生就是在不同类的众生中受生,得阴(五阴身),得界(十八界),得入处(十二处),得命根(轮回的主体),这就叫做生。

有生就有老死,什么叫做老呢?老就是发白面皱,头垂背偻,呻吟短气,柱杖而行。这就是老;什么叫做死呢?死就是不同类的众生,由于时光迁移,身坏寿尽,暖(体温)离色身,生命消逝,这就是死。

三、在惑、业、苦中旋转的人生

生命的流转,以无明始,以老死终。老死只是一期生命的终止,并不是生命永久的终止,如果永久终止,岂不就是断灭论了?老死只是另一段新生命的开始。生命像是一条连环的锁链,一环扣一环,使有情不得不顺著它周而复始的旋转。<心地观经>曰:‘有情轮回生六道,犹如车轮无始终],就是形容生命流转的情形。

关于十二缘起,历来各种经典中的解释甚多,<佛说稻芊经>中说:

五情违害名为身苦,意不和适名为心苦,如是等众苦聚集,常在□冥,名为无明;造作诸业名为行,分别诸业名为识;有所建立,名为名色;六根开张,名为六入;对缘取尘,故名为触;受觉苦乐,故名为受;如渴求饮,故名为爱;能有所取,故名为取;起造诸业,故名为有;后阴始起,故名为生;住世衰变,故名为老;最后败坏,故名为死。

后人对十二缘起,有各种不同的角度的注解,有以有情的生理过程来注解的,有以和业果轮回观点来注解译,现在综合二说,它的大意是:

[一],无明:无明是愚昧,是由烦恼而起的惑。

[二],行:行即是业,是在迷惑之下盲目行动造作的后果。这二支,是过去世所造下的业因。

[三],识:是轮回的主体,小乘佛教称六识身,大乘佛教发展为第八阿赖耶识。

[四],名色:‘纳识成胎]后,精神的主体和物质相结合——即受精卵。

[五],六入:受精卵发育成胎儿,六根——眼耳鼻舌身意具备。

[六],触:婴儿出生后,根、境接触而生认识作用,唯尚无强烈的分别心,只是以无分别的[赤子之心]来触对外境。

[七],受:儿童年龄渐长,有了分别心,这就有了苦乐爱憎的感受。以上五支,是由过去世所造的业因,今生承受的苦果。

[八],爱:儿童发育成人,生理成熟,[贪妙资具淫欲现行]——就是有了性欲的需要,但对其他方面犹未广为追求。

[九],取:年岁渐长,贪欲增长,由爱而取,周遍驰求,执著不舍。爱与取二支,是今生的迷惑。

[十],有:因驰求执取,贪得无厌,这就积集下了引来生之果的业因。这与上爱、取二支合起来,就成了今生所造的业因 

[十一],生:以现世的业力,报尽命终之后,复引轮回主体、即业识的受生。

[十二],老死:未来受生之后,再循著名色、六入诸支而步向老死。生与老死二支,是未来世所承受的苦果。

照以上所说,无明是前世之惑,行是前世之业,感招来今世的识、名色、六入、触、受五支的苦果。而爱与取是今世之惑,有是今世之业,而感招来世生与老死两种苦果。这样,在惑、业、苦的循环中,就形成了三世两重因果。三世两重因果,出自<俱舍论>,系就惑、业、苦上区分,后来大乘佛教立两世一重因果之说,系就因缘上区分,这都是以后发展出来的理论,此处从略。

四、十二有支诠解

本讲对于十二因缘,介绍了阿含经的经文,小乘佛教以因果轮回立论的诠解。在此我们再以现代的观念,对十二因缘重新加以诠解:

[一],老死:老死是人生的终结,老死忧悲苦恼,为人生所不可避免的命运。但何以会有老死呢?这是佛陀在菩提树下观察的起点。观察的结果,认为老死是由生而有,因为有生,所以才有老死。因此老死是以生为缘。

[二],生:生是人生的开始,但何以会有生呢?诚如经上所说:[非无缘生,从因缘生’。生的因缘虽然不一,但主要的条件是有。此处所说的有,是含有宗教概念的特定含义,即所谓业——前生思想行为的总和,即所谓业有。因此,有(业)为生之缘。

[三],有:自抽象概念言之,有是[存在]的意思,若无存在,亦没有所谓生。存在又是什么?存在的就是业。此业是由[取]——对人生和物欲热切的追求,由此造成必得后报的业力。它有如十二支中的[行],行是过去善恶行为经验累积的总和,此经验累积且有潜伏力。而有则仅具潜伏力而不包括行为经验——此处的善恶行为是[爱]和[取],所以取是有的缘。

[四],取:取是以爱为缘——由爱而生起的追求、执著、选择和舍弃。试看世人对于所喜欢的——财富、权势、名誉、地位、以至于女人或男人,攫取它、拥有它。而对于憎厌的,则避之唯恐不及。但爱憎是情绪上的判断,所以是盲目的,其贪爱追求也是错误的。而这种爱憎取舍的行为就形成了业。因此,‘爱与取’,与‘无明、行’二支,有相似之处。

[五],爱:爱是取之缘,有些经典中译为渴爱。此处所说的爱,不是佛家的慈悲,也不是基督教博爱,而是由错误观念所衍生的贪爱——以生存欲为中心的食色之爱。所以四圣谛中把[苦集圣谛]归之于渴爱。此渴爱有三种,即欲爱、有爱、无有爱。欲爱特别著重于男女之爱,有爱是对于生存的贪著,无有爱是对存在的灭无、这种灭无状态的爱执——以人生苦和无常的不安,而急切想脱离此火宅似的世界,而臻于[无有]的世界、(佛陀住世时,印度下阶层民众——如奴隶贱民、对于充满痛苦的生命感到绝望,而追求一个[无有]的世界。)

[六],受:受是身心感受,此感受以触为缘——由六根与六境的接触而产生。受在佛经上有三受、五受之说,谓苦、乐、舍三者为前五识(生理上的)的感受;而忧、喜二者为第六识(心理上的)的感受。事实上,前五识触外境,仍待五俱意识的了别,所以全是心理上的感受。感受是主观的判断,所以是感情的,而非理智的。由受而有爱与取的生起,可见爱与取的基础是错误的。

[七],触:佛经上说,[六入缘触]。六入是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六根,根、境相对而生识,根、境、识三者和合而生触。所以触是由感觉、认知的过程中而生起。然而,[触境系心],由于触而生起苦、乐、忧、喜、舍的受,受的下一步就是爱憎取舍、攫取占有了。而触是由六入而起,所以六入是触之缘。

[八],六入:经云[识缘名色,名色缘六入]。名色是肉体与精神的统一,即是有意识活动的生命体——人。人之认知与判断,有赖六入——眼根、耳根、鼻根、舌根、身根、意根以完成。所以名色与六根,必须同时和合始能完成其工作,是以六入以名色为缘。

[九],名色:色是有情的肉体,名是四无色阴——受、想、行、识四蕴。其中,识是认知的主体,色、受、想、行是识所认知的对像。而主观的能认识的识,与客观的所认识识的境相对待,始有所谓人生、世界。经云:‘缘名色而有识,缘识而有名色]。而名色之生,是以识为缘。

[十],识:识是名色之缘,[识缘名色,名色缘识],互相依存。婴胎初凝,在没有完成六根阶段,要有识的执持,才能不坏而增长;而识也要依托名色,才能发生作用。而此识,指眼耳鼻舌身意六识,六识可分为两部分,前五识是感觉作用,第六识有认知判断等功能。十二缘起中的识,即包括此两部分作用。而此识何以[纳识成胎]?是由过去业力(行)的引发,所以[行缘识],识是以行(业力)为缘而生的。

[十一],行:行是行为,是造作,是身口意三者活动的总和。我人过去的一切活动,各有其经验痕迹留下来(即所谓薰习),建立我人现在的智慧、性格,形成了现在的自我。而现在的活动经验又影响到将来的自我。这种活动经验的累积,在宗教意义上即是所谓[业力]。而我们世人的活动,是由无明而来,所以才在生命连锁中轮回;若反乎此,由佛陀正法而入于清净之行,就成为离苦得乐之行了。

[十二],无明:明、是觉、是智慧。而无明是明之反,是不觉,是愚痴,是迷昧不明换句话说,无明就是蒙昧、迷惑,事实上就是我人苦恼不安的原因。我人的烦恼,来自贪婪、嗔恚、自私、执著,而我们却自以为聪明绝顶,算无遗策。

由于我们愚昧不明,所以终日在苦恼不四安中讨生活。内而不了解自己,外而不认识环境。得意时趾高气扬,不可一世;失意时怨天尤人,全不反省。以学佛为例,佛者觉也,我们学佛的目的是学觉悟,求智慧;而不是烧香膜拜,求佛庇护、求佛保佑。我们不必说学出世间法智慧,即以世俗世间来说,立身处世,要有自知之明,也要有知人之明。如对事有先见之明,更可以趋吉避凶,减少烦恼。然而,自以为有[明]的人,又有几个是[正觉]之明呢?所以,无明、正是世俗世界的最后本质。

五、业果轮回

无明是有情生死的根本,[无明缘行],就是愚昧的意志冲动。哲学家伏尔泰谓:‘万事起于惑];某哲学书上说:‘错误加盲动,等于人生]。无明是惑,盲动就是行。迷惑下的行动——长时间累积的行为经验,就是佛学术语所称的业。

业,梵语Karman,汉译[造作],也就是行为。梵文原意本来单指行为,后来与因果关系结合,就成为[业力]——能够遗留、持续下来的一种力量。行为有身、口、意三方面,这三方面的行为都有善有恶,可感召后有的果报。事实上,就是行为残余的潜在力量。这潜在力量由过去遗留下来,一直存续下去,以引生未来的结果,这即是[业果]。业力有支配生命未来趋向的力量,这就形成了[业果轮回]理论。

印度早在<梵书>末期,业果轮回说已经萌芽,在早期<奥义书>时代而渐趋完备。佛陀住世时代,从俗的接受了业果轮回这一名称,建立了以缘起法为立论基础的内容。但佛教的业果轮回说与外道不同之处,即不承认有一轮回的主体——灵魂,而主张是业力自身的轮回。到后来大乘佛教瑜伽行学派,建立了以第八识为轮回主体,中国佛教以此为定说。

佛经上把有精神作用的有情(有情识、情见的众生),分为五趣——天、人、畜生、饿鬼、地狱(有加修罗趣而称六道者)。此处为篇幅所限,就不往下细说了。

第七讲缘起的组成架构——三法印

一、三法印、四法印

在原始佛教中,[三法印]是佛法的基本教义。这是说明宇宙人生现象的三项定律,也是衡量一切教法的标准,凡是符合三法印尺度的,是了义佛法,若与此三法印相违的,即使是佛陀亲说,也是不了义法。

所谓三法印,是[诸行无常],[诸法无我],[涅??寂静]。也有在诸行无常之后,加上[一切皆苦]法印,而成为[四法印]者。但[无常’的本身就是苦,了知无常真相,苦即在其中,似不必另加一法印,所以通常仍说三法印。

法印,梵文dharma-uddana,法者指佛法,印是印记或标志——印有真实、不变之义,有如官府的印信,能做证明,所以法印就是佛法标志。

三法印,是佛陀自有情的自身说起的。佛陀住世时代,婆罗门教和其他外道,有主张生死五蕴身中有一个真实常住的我;亦有主张离五蕴身外有一个真实常住的我;佛陀以有情是五蕴和合而有,是缘法起法。依缘起法则说,宇宙间没有永恒不变事物——此即所以无常;宇宙间没有孤立存在的事物——此即所以无我。所以佛陀的三法印、是指藉四大五蕴而有的有情说的。如<杂阿含>第十经称:

如是我闻,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尔时、世尊告诸比丘:‘色无常,无常即苦,苦即非我,非我者即非我所;如是观者,名真实正观。如是受、想、行、识无常,无常即苦,苦即非我,非我即非我所;如是观者,名真实正观。圣弟子如是观者,于色解脱,于受、想、行、识解脱,我说是等解脱于生老病老、忧悲苦恼]。时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

经文中说[无常即苦,苦即非我]。何以说苦即非我呢?因为照佛教法义的解译,[我谓主宰]——我即是能做得了自己的主,做不了自己的主,自然不是我。所以佛教指五蕴和合之我为假我。<佛地论>一曰:[我谓诸蕴世俗假者]。因此才说:[苦即非我]。

原始经典中也说到四法印,如<增一阿含>二十三称:

诸比丘,欲得免死者,当思维四法本。云何为四?一切行无常,是谓初法本,当念修行。一切行苦,是为第二法本,当共思维。一切法无我,此第三法本,当共思维。灭尽为涅??,是第四法本,当共思维。如是比丘,当共思维此四法本。所以然者,便脱生死病死愁忧苦恼,此是苦之原本。是故诸比丘,当求方便,成四法,如是诸比丘,当作是学。

<大智度论>卷二十二,解译三法印说:

问:何等是法印?

答曰:佛法印有三种。一者一切有为法,念念生灭皆无常。二者一切法无我。三者寂静涅??。

行者知三界皆是有为,生灭作法,先有后无,今有后无,念念生灭,相续相似生故,可得见知;如流水、灯焰、长风、相似相续故,人以为一。

众生于无常法中常颠倒故谓去者常住,是名一切作法无常印。

一切法无我,诸法内无主,无作者、无知、无见、无生者、无造业者、一切法皆属因缘;属因缘故不自在,不自在故无我,我相不可得,如破我品中说,是名无我印。

问曰:何以故但作法无常,一切法无我?

答曰:不作法因无缘故,不生不灭,不生不灭故,不名为无常………

寂灭者是涅??,三毒、三衰火灭故,名寂灭印………

论文中的意思是说:凡是有为法——即因缘和合的造作之法,这种互相关涉对待生起的事物,没有自性(定性),没有自性就有生灭,有生灭就是无常。这种关涉对待之法,[属因缘故不自在,不自在故无我]。涅??,梵文nirvana,原意是[火熄灭的样子]。贪婪、嗔恚、愚痴三种毒火的熄灭,就是涅??,此留待后面再详述。

三法印或四法印,是建立在[缘起]的理论基础上;也可以说,缘起是建立在三法印或四法印的架构上——本来一切法都是互相关涉对待而生起,于缘起理论本身也不例外。诸行无常,是告欣我们世间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,一切现象都不断的迁流变化;诸法无我,是说明世间没有孤立存在的事物,一切都是在时空里彼此关涉,相互依存;至于诸受皆苦,是告欣我们生命的本质是焦虑不安,同时也是无常的、是无我。

二、五蕴世间

三法印的第一、第二法印,是[诸行无常]、[诸法无我]。但是要了解无常与无我,必须先要了解[四大]与[五蕴]。所以此处要先从五蕴世间说起。佛陀住世时代,各种外道对于世界人生的学说,有神意论、宿命论、无因论等,此外还有一种[结因论],认为世界和人生,是由地、水、火、风、苦、乐、灵魂七种元素结合而成,由元素结合之良窳而决定人的一生命运,这是另一种宿命论。

佛教的理论,认为世间有两种,即[有情世间]与[器世间]。有情世间——即所谓[众生],是精神和物质的组合,其组合的元素称为五蕴——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;器世间,完全是物质的组合,其组合的元素称为四大——地、水、火、风。而这四大五蕴两类元素,并不是固定的,而是经常变动不居。现在就探讨这四大五蕴的内容:

[一],色蕴:色蕴是物质的组合,其组合内容就是四大——地、水、火、风。地水火风,是印度古代对于物质的分类,称作四大;这就像中国古代把物质分为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,称作五行一样。四大或五行,不是指四大或五行的实物,而是指其物性——如地大性坚,支援万物;水大性湿,收摄万物;火大性暖,调熟万物;风大性动,生长万物。这四者,能造作一切色法,所以称为[能造四大]。四大所造的有人体侍五根,外境的五尘,尚有一部分观念上的物件——法尘,这就构成了整个物质世界。

[二],受蕴;受蕴包括了我人身个器官对外界接触到的感觉,即由眼耳鼻舌身意的六根,与外境色声香味触法的六尘相对而产生的感觉。这些感觉有愉快的(乐受)、不愉快的(苦受)、及非愉快非不愉快的(舍受)。

[三],想蕴;想蕴是知觉作用,经中称其[于境取像为性,施设种种名言为业]。也是由内六根与外六境相对、所产生的辨别认识作用。

[四],行蕴;行蕴是我人的意志活动,这种意志活动就造成了或善或恶的[业]。行蕴其实就是[心所有法]中的思心所,<俱舍论>称思心所:‘思谓能令心有造作]。造作就是在意志发动下的行为——包括著身、口、意三种行为在内。

[五],识蕴;识蕴是[于所缘境了别为性],其实就是我们认识作用的主体。识在原始佛教只说眼耳鼻舌身意六识,后来大乘佛教发展为八识——意识之后尚有第七末那识,第八阿赖耶识——关于末那识与阿赖耶识,以非本讲范围,此处从略。色蕴——色——物质——有情生理方面的身体——即眼耳鼻舌身五根受、想、行、识四蕴——非色——名——心——有情的精神作用。

五蕴若自其认识作用分析,其分组的情形是:

识蕴——主观的能认识的识体——心——我

色、受、想、行四蕴——客观的所认识的物件——我所

五蕴是因缘和合之法,它生灭变异,迁流不住,所以它无常,无我。

三、诸行无常

佛陀时代说三法印,是自有情生死流转观点立论。那个时侯的各派外道,以为在生死五蕴身中,或生死五蕴身外,有一个真实常住的[我]存在。佛陀以缘起立场,以有情是因缘和合而生起,因缘和合之法,变化不居,无常是必然的理则;诸法关涉对待而存在,其中当然没有一个主体的自我。至于苦,无常即是苦。唯是众生执著有一个真实常住自我的存在,所以起惑造业,生死流转。果然了悟到无常与无我,惑业不起,则即能趋向涅??。

五蕴和合的众生既然是无常无我,则四大所成的器世间自然也是无常无我。所以龙树菩萨说:‘三界皆是有为]——有为即是因缘和合的造作之法,无常无我无宁是必然的事实。[大智度论]中称:‘一切有为法,念念生灭皆无常]。无常有两种,一是[刹那无常],一是[一期无常]。刹那无常就是念念生灭的无常,一期无常则是有情一期寿命的无常,事实上,一期无常就是由刹那无常累积而来的。

诸行无常的行,狭义的说、是念念生灭的心行,广义的说、是五蕴中行蕴的行——万法生灭变异的行。凡事于极短时间内发生变化者,莫如我人的心念,如<宝雨经>所说:

[此妄心如流水,生灭不暂滞。如电,刹那不停]。

其实,万法迁流不息,不仅心识为然,我们生理的色身也是如此;毛发爪甲的代谢,血液淋巴的循环,是无时或止的。时时刻刻有新细胞的产生,时时刻刻也有老细胞的死亡。十岁时的我,全然不是五岁时的我,三十岁的我,也全然不是二十岁的我。所以佛陀有言:‘一见不再见];庄子云:‘交臂非故];孔子曰:‘逝者如备夫,不舍画夜];禅宗语称:‘婴儿垂发白如丝],这都是无常的注脚。

在诗人的笔下,无常的句子更是不胜枚举。如曹孟德<短歌行>:[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,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]。去日苦多,是生命无常;杜子美<离乱诗>:‘时难年饥世业空,兄弟羁旅各西东,田园寥落干戈后,骨肉流离道路中。’骨肉流离,是聚散无常;李太白<越中览古>:‘越王句践破吴归,满朝文武尽锦衣,宫女如花春满殿,只今惟有鹧鸪飞。’由宫女如花到鹧鸪飞舞是盛衰无常;刘禹锡<乌衣巷>:[朱雀桥边野草花,乌衣巷口夕阳斜,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’王谢燕子,入百姓家,是世事无常。

无常,不仅指有情心识或社会人事,器世间的色法亦是如此。我们讲堂中使用的桌椅,去年在使用,今年在使用,明年仍可使用,看起来似乎是常住的。事实上,它们正在刹那刹那在损耗。肉眼可见的如木料的虫蛀、腐朽,肉眼不可见的,构成木料的原子中,电子正以高速绕著原子核在旋转;原子是如此,天体的运转又何尝不是如此?四时运行,功成者退,这不也是迁流代谢?

由以上种种事实看来,有情的生老病死,万法的生住异灭,世界的成住坏空,全是在刹那刹那,迁流变化,何尝有常住之法?苏东坡<赤壁赋>中的句子:‘自其变者而观之,则天地万物曾不能以一瞬]。<金刚经>中有名的偈子:‘一切存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],这就是宇宙人生的真像。 

说到无常,使我们感到颓丧、悲观,、或绝望。事实不然,由有到无,由老到死,由盛至衰,由聚至散,固然是无常;但是反过来说,由无到有,由幼到壮,由衰至盛,由离至合,又何尝不是无常?语云:‘不有所废,何有所兴];‘四时运行,功成者退]。自人事来说,富有者以奢侈而沦为贫贱,显贵者以骄横而失去权势,固然是无常,但贪困刻苦向上而成为富有,微贱者发奋立志而至于显贵,又何尝不是无常?如果万法常住,则富者永富,贪者常贪;贵者永贵,贱者常贱,则贫者贱者人生还有什么希望?万法必须受因缘支配,因缘和合,则有生、有成、因缘散离,则有坏、有灭,这样才有生死流转,迁流变异;也必须如此,所以才有寒来暑往、阴睛圆缺的天象;所以才有生老病死、悲欢离合的人生;所以才世间。

四、诸法无我

佛教的三法印之一,是[诸法无我]。要明白诸法何以无我,先要明白[我]是什么。

佛陀出世之前,印度的传统宗教婆罗门教,主张有一个常、一、主、宰的、以自在为性的自我——个人内在本元的我Atman。奥义书哲学即强调这种意义的自我。这个我与宇宙灵魂大我的梵天,有著同一的本质,即所谓[梵我一如]。这个我,是永远不灭的本体的自我。当时的许多外道,亦以这个我是灵魂、是实体的自我。佛陀以缘起的立场,否定这种永恒的、形而上的自我。所以说:[诸法无我]。

佛陀所说[无我]的我,是指五蕴和合的假我之中,并没有一个常、一、主宰的[神我]。如<杂阿含>一二零二经:谓

汝谓有众生,此则恶魔见,唯有空阴聚,无是众生者。

如和合众材,世名之为车,诸阴因缘和,假名为众生。

经文的意思是说:集合了木材车轮等,组成了车;由诸阴(五蕴)的因缘和合而有了众生,其中何尝有车或我的自体存在?这在一二零三经中也有相似的解说:

此形不自造,亦非他所作,因缘会而生,缘散即磨灭。

如世诸种子,因大地而生,因地水火风,阴界入亦然。

因缘和合生,缘离则磨灭………

上文[此形]二字,指的是有情;‘阴、界、入]三字,阴是五阴——即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的五蕴;入是十二入——即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六根,加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六尘的十二处;界是十八界——即十二处再加上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六识,合称十八界。五蕴已如前述,十二处、十八界是由五蕴开展而来的。这些全是因缘和合之法,所以[缘尽则磨灭]。缘尽则灭,此中何尝有一个常一主宰的自我?<杂阿含>三十四经谓:

尔时世尊告余五比丘:‘色非有我,若色有我者,于色不应病苦生,亦不得于色欲令如是、不令如是。以色无我故,于色有病有苦生,亦得于色欲令如是、不令如是………受、想、行、识,亦复如是………]

由此可见,这里所说的我,指的是婆罗门教的神我Atman,因为神能主宰一切、支配一切。[我]也被当作具有此种自由意志的存在;因此,如色是自由自在的自我,应该能使自己免于疾苦。色既然没有这种主宰的能力,那么色毕竟非我,色中亦毕竟无我。受、想、行、识亦复如是,所以五蕴无我。

五、无常无我的意义何在

佛陀说诸行无常,一切皆苦,诸法无我,使人感到消极、颓丧。事实上,三法印另有其积极、正面的意义,而为人所忽略。所谓无常,并不仅是由好变坏,反过来说,由坏变好也是无常。如由贫而富,由贱而贵,由愚而智,由迷而悟,又何尝不是无常?唯其无常,才予苦难众生以光明和希望。

诸法无我,说的是五蕴和合的我中,没有一个常一主宰的神我,而缘生之我毕竟存在。我人有自的意志,由我的勤奋努力,进德修业,可以改善自己的环境,可以增进社会的文明。我若一心向道,糈进不懈,我可以转迷成悟,可以证得涅??。

至于一切皆苦,苦是人生的真相,是佛陀深入观察抉择证得的真理。但这不是沉迷在五欲六尘中的有情人人所能了解,而仅为有智慧者所能体会。唯其一切皆苦,才促使智者的向道之心——[厌苦]才是修道的原动力。

三法印或四法印,其中[一切皆苦],与[涅??寂静]印,留在[四圣谛]中,与[苦圣谛]、[苦灭圣谛]合讲。

第八讲缘起说的具体表达——四圣谛

一、三转*轮

四圣谛,是佛陀证道后,到波罗捺国鹿野苑度化五侍者,[初转*轮]时所说的。

佛陀在菩提树下证悟的真理,原本是缘起,佛陀为五侍者说法,为什么不说缘起、而说四圣谛呢?那是因为[缘起甚深,无信云何解]?缘起法是:‘甚深最甚深,微细最微细,难通达亟难通达]的妙理,不是未起信的人所能了解及接受,所以权巧方便,把缘起的妙理重加组织,以[四圣谛]表达出来。因为苦、集、灭、道四圣谛,不仅在因明学——逻辑上推理可得,并且也是实践行持的法门,尤其著重在道可修这一谛上。

四圣谛是什么意思?原来圣者正也,以理正物名圣;谛是真实,真实之理,不虚不妄,而此真理为圣者所证,故曰四圣谛。<佛遗教经>曰:‘月可令热,日可令冷,佛说四谛,不可令异]。佛陀住世时,一再要求他的弟子,要不断去学习四圣谛,如果真正理解、实践四圣谛,则由八正道就可建立阿罗汉的解脱知见和一切胜行,而证入阿罗汉果。

于此,我们自原始经典中、找出几段佛陀的教示:<杂阿含>三八零经:

尔时,世尊告诸比丘:[有四圣谛,何等为四?苦圣谛,苦集圣谛,苦灭圣谛,苦灭道迹圣谛]。

<杂阿含>三八四经:

尔时,世尊告诸比丘:[有四圣谛,何等为四?谓苦圣谛………若比丘于苦圣谛已知、已解,于苦集圣谛已知、已断,于苦灭圣谛已知,已证,于苦灭道迹圣谛已知、已修,如是比丘名阿罗汉,诸漏已尽,所作已作,离诸重担,逮得已利,尽诸有结,正智善解脱]。

在<过去现在因果经>中,记述佛陀在鹿野苑[三转*轮]的过程,内容如下:

尔时世尊,观五人根堪任受道,而语之言,乔陈如,汝等当知五阴盛苦,生苦、老苦、病苦、死苦,爱别离苦、怨憎会苦、所求不得苦、失荣乐苦。

乔陈如,有形无形,无足一足,二足四足多足,一切众生,无不悉有如是苦者。譬如以灰覆于火上,若遇干草,还复燃烧,如是诸苦,由我为本。若有众生,起微我想,还复更受如此之苦,贪欲嗔恚,以及愚痴,皆悉缘我根本而生。

又此三毒,是诸苦因,犹如种子能生于芽,众生以是轮回三有,若灭我想及贪嗔痴,诸苦亦皆从此而断,莫不悉由彼八正道,如人以水浇于盛火,一切众生,不知诸苦之根本者,皆悉轮回,在于生死。

乔陈如,苦当知、集当断、灭当证、道当修。

乔陈如,我已知苦、已断集、已证灭、已修道故,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。

是故汝今应当知苦、断集、慕灭、修道。

以上就是三转*轮。三转中第一次称示转,第二次称劝转,第三次称证转。一说再说,无非是使众生知苦、断集、慕灭、修道。

四圣谛,包括流转缘起与还灭缘起两门,前者是苦、苦集二谛,后者是苦灭与苦灭之道二谛。换句话说,苦圣谛、是说明人生是苦的真像,集圣谛,是说明人生之苦的原因,苦灭圣谛,是涅??寂静的境界,苦灭之道圣谛,是达到涅??境界的方法。

二、苦圣谛

四圣谛的第一圣谛是苦圣谛,<因果经>以人生八苦——生苦、老苦、病苦、死苦,爱别离苦、怨憎会苦、求不得苦、五阴炽盛苦为代表。事实上,苦的种类很多,范围极广。<俱舍论>卷二十二中有云:‘诸有漏行,皆是苦谛]。有漏行的范围,包括(1)非可意的有漏行法——如苦受;(2)可意的有漏行法——如乐受;(3)余有漏行法——如不苦不乐受。以上三受,其性质全是苦。即苦苦、坏苦、行苦,这就是佛经中所说的三苦。三苦,是依苦的性质而分类的。三苦的梵文是tri-duhkhata,其中tri是三,duhkhata是苦的性质,或苦之为苦的要素。所以三苦的原意,指的是其通于苦的特性,而非指三种俱体的苦。这三苦,是苦苦,坏苦,行苦,兹分述如下:

[一],苦苦:苦苦,这是我人生理上——即肉体上的苦,也就是我们常识上所说的痛苦。如生病时肉体上的痛苦,受创伤时肉体上痛苦,甚至于棒击鞭挞时的痛苦,这即所谓[苦受]。这种神经感觉上的痛苦,以各人感觉的锐敏或迟钝而有所不同,假如施以药品或麻醉剂,则其痛苦即可减轻或消失。这就是苦苦。

[二],坏苦:这是心理上——即精神上的苦,也就是乐境的消逝或坏灭所引起的苦。如亲人死亡,钱财损失,名誉受损等,精神上即感到极大的痛苦;或者说,出国旅行,到风景区游览,空气清新,风光如画,感到可意而快乐;但如果一直游下去,游到两腿□痛,疲倦万分,就由可意变成不可意,因感到厌倦而生苦。这时找到一家饮料店,坐下喝著饮料休息。刚坐下休息感到可意而舒适,但坐久了同样会感到厌倦而生苦。由此可知,可意之境的[乐受],会变坏、消失,这就是坏苦。

[三],行苦:行苦,是由因缘和合,迁流变异所生起的苦,也是一种微细而不易察觉的苦。行苦的行,就是[诸行无常]的行。行的梵文是samskriyate,它的意思是‘依此而被形成’,或者是‘此是被形成者’。这是以由形成的力与被形成的物二义所成立,在汉译经典中解释为[造作],即是指现象界的生起存在,都是相依互存,彼此关涉而有的。生起存在是如此,变异与坏灭也是如此。这在[诸行无常]中已有所叙述。

原来宇宙万有生住异灭的过程,在前期是相辅相成,在后期却是相斥相反。而由相辅相成转化到相斥相反,其因素不是来自外界,而是来自内部。照哲学家黑格尔的说法:‘有限事物的诸限制,并非单是来自外界,一事物之自身的本质,就是消灭其自身的原因,凭它自己的活动,它可以转化为与自身相反之物]。基于以上的理解,任何的幸福与快乐,在诸行无常的公例下,不能常住,终归是苦。这就是行苦。

三苦之说,并非世俗世间的众生人人所能理解或体会,但人生真相确是如此,这是佛陀深入观察证得的真理,能否觉察或理解,就在众生各自的智慧了。

三、苦集圣谛——苦之生起

苦集圣谛,是说明人生是苦的原因。<增一阿含经>十七称:

彼云何名为苦集谛?所谓苦集谛者,爱与欲相应,心恒染著,是名为苦集谛。

苦的原因,是[爱与欲相应],由爱与欲相应而产生了三种爱——欲爱、有爱、无有爱。这三种爱称作渴爱,如口渴时要饮水似的强烈追求。欲爱是肉体上的爱欲,有爱是对于存在(幸福快乐的存在)的渴求,无有爱是对无存在的渴爱(认为现实是苦,为脱离苦对于虚无境界的渴爱)。以上三种爱,都与当时印度的社会背景有关。佛陀时代,印度社会风气堕落,视欲爱为人生最大之幸福与理想,以至醉生梦死,追求片刻之欢。另一方面亦有认为现实的存在就是苦因,所以渴求虚无的境界,因此就有否定这些思想三种爱的名称。

在顾法严居士所译的<佛陀的启示>一书中,把人生痛苦根源的[渴爱],分析的十分透彻:

苦的根源,就是[渴(爱)]。它造成[来世]与[后有];与强烈的贪欲相缠结,随地随处舍取新欢。这渴爱有三:‘一]、感官享受的渴爱(欲爱),[二]、生与存的渴求(有爱);[三]、不再存在的渴求(无有爱)。

这以各种形式表现的[渴求]、欲望、贪婪、爱著、就是生起一切痛苦、及使得生死相续不断的根源。但却不能将它视为最初因,因为按照佛法说,一切都是相对的、相互依存的。遁这苦之根源的渴(爱),也是依其他条件而生起的。这条件就是受,而受又依触而生起,辗转相依,即构成所谓十二缘起。这在下文再为详论。

由上可知,[渴(爱)]并不是苦之生起的最初或唯一的原因、而是最明显、最直接的原因,也是最主要与最普遍的事实。因此,在巴利文原典的某些地方,集谛的定义中,除了以渴(爱)为主要的原因以外,还包括了其他的烦恼不净法,无法详论,只请牢记一点,这渴(爱)的原因,就是从无明生起的虚妄我见。

[渴(爱)]一词的意义,不仅是对欲乐、财富、权势的贪求与执著,也包括对意念、理想、观点、意见、理论、概念、信仰等的贪求与执著。根据佛的分析,世间一切困扰纷争,小至家庭个人之间口角,大至国与国间的战争,无不由这自私的[渴(爱)]所引起。从这一观点看,一切经济、政治、与社会问题的根本,都在这自私的渴爱。大政治家们想仅从经济与政治方面去解决国际纠纷,讨论战争与和平,只触及问题的表面,而不能深入到根本症结之所在。佛就曾告欣罗叱波罗:‘世人常感不足,梦寐以求,乃成为[渴(爱)]的奴隶。]

[渴(爱)]并不是苦之生起的唯一原因,还包括其他的烦恼不净法,那就是佛经中所称的[二惑]——见惑、思惑;‘十使]——贪、嗔、痴、慢、疑,身见、边见、邪见、见取见、戒禁取见等等,限于时间,就不能一一细说了。

四、苦灭圣谛——苦之止息

四圣谛中的苦圣谛、苦集圣谛,是流转缘起。但佛陀开显的教说,重点是在后面二谛——苦灭圣谛与苦灭之道圣谛的还灭缘起。第三圣谛的灭,就是涅??,也即是三法印中的涅??寂静。

涅??是梵语,梵文nirvana,音译涅??、泥洹、泥畔等,义译灭、灭度、寂灭。它的原义是‘从一切系缚中解脱出来、灭除再生于迷妄世界的种种业因’的境界。换句话说,灭的意思是:有情可以从相续不断的苦中得到解脱、解放、自由,而在中国经典中方正严肃的翻译和解释之下,就使我们初学者满头雾水,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了。我们随手在经典中找出几段注解的文字,来看对涅??的解说:

[译名涅??,正名为灭,取其义类,乃有多方。总为义翻,称为圆寂,以义充法界,德被尘沙曰圆,体穷真性,妙绝相累为寂]。<华严大疏钞>五十二。

[涅者言不、??者言织,不织之义名为涅??。??又言覆,不覆之义,名为涅??。??言不定,定无不定,乃名涅??。??言新故,无新故义,乃名涅??………]<涅??经>

[??名为趣涅名为出,永出诸趣名为涅??、、、、、、永无臭秽诸烦恼故涅??]<大婆沙论>

大乘经典中有所谓四种涅??:自性清净涅??、有余依涅??、无余依涅??、无住大涅??。限于时间,不能一一细说——说也说不明白。我们还是从顾法严居士、自巴利文原典里所译的有关涅??的定义和说明:

[涅??是彻底断绝贪爱;放弃它、摒斥它,远离它、从它得到解脱。]

[一切有为法的止息,放弃一切污染,断绝贪爱、离欲、寂灭、涅??。]

[比丘们啊!什么是绝对(无为)?它就是贪的熄灭、嗔的熄灭、痴的熄灭。这个,比丘们啊!就叫做绝对。]

[罗陀啊!熄灭贪爱,就是涅??。]

[比丘们啊!一切有为无为法中,无贪最上。就是说;远离乔慢,断绝渴想,根除执著,续者令断,熄灭贪爱,离欲、寂灭、涅??。]

[放弃、消灭爱欲与对此五蕴之身的贪求,就是苦的止熄。]

以上摘录关于涅??的说明,予我们以概念上认识。有些地方,佛陀说涅??就是真理:

[他这筑在真理上的解脱,是不可动摇的。比丘啊!凡是虚妄不实的,都是假法。凡是真实的、涅??的,才是真理。因此,比丘啊!有这种赋禀的人,才是赋有绝对真理。因为绝对的圣谛就是涅??,也是实相。]

绝对的真理是什么呢?绝对的真理就是:世间没有绝对的事物,凡所有法都是相对的缘起的、无常不永恒的;而没有恒常不变、亘古永存的绝对实体。希腊哲学家海拉克来图谓[万法皆无常,常者唯有此万法无常之理],也是这个意思。

涅??的境界究竟是什么?我们不必讨论,那是讨论不出结果的。因为涅??是证得的,不是说得的。那是佛经中所说:[言语道断,心行路绝]的境界。不过<佛陀的启示>一书中有一段话,是这么说的:

在几乎所有的宗教中,至善之境只有在死后方能达到。涅??确可以当生成就,不必等到死后方能[获得]。

凡是亲证真理、涅??的人,就是世间最快乐的人。他不受任何[错综(complex)]、迷执、忧、悲、苦恼等苛虐他人的心理状态所拘缚。他的心理健康是完美的。他不追悔过去,不冥索未来,只是扎扎实实的生活在现在里,因此,他能以最纯净的心情欣赏与享受一切,而不参杂丝毫的自我成分在内。他是喜悦的、雀跃的、享受著纯净生活。他的感官怡悦,无所烦忧,心灵宁静而安详。他既无自私之欲求、憎恚、愚痴、乔慢、狂傲以及一切染著,就只有清净、温柔,充满了博爱、慈悲、和善、同情、了解与宽容。他的服务精神是最纯正的,因为他不为自己设想。他不求得、不积储、甚至于不积储精神的资粮;因为他没有我的错觉,而不渴求重生。

五、苦灭之道圣谛——八正道

四圣谛的第四圣谛,是苦灭之道圣谛,简称道谛。原来苦的止息,是修道而证得的,所以灭谛的证悟是果,道谛的修行是因。佛陀一生游行教化四十五年,他以不同的方法、不同语言、不同的措辞,对不同的物件宣说这一真谛,在原始经典中,很多地方都说到八正道,此处且举<八正道经>为例,以见八正道的内容:

八正道者,一正见、二正思惟、三正语、四正业、五正命、六正精进、七正念、八正定。正见者,谓如信作布施,礼沙门道人,供养佛及孝顺父母之一切善法后世得福。正思惟者,谓念道不嗔,守忍辱不相侵。正语者,谓不犯妄语、绮语、恶口、两舌之口四过。正业者,谓不、不盗、不淫。正命者,于饮食、床卧等不贪,离非法。正精进者,谓行精进。正念者,谓念念不妄。正定者,谓守意护意而不令犯也。

这是说教方式之一,另外、<杂阿含>七八四经,对八正道的解释不分世间出世间,而七八五经,则分成世间出世间两种解释,世间八正道没有思维修习四圣谛、及无漏思维的道理,出世间八正道则要修习者不断思维四圣谛、及无漏思维的道理。经文过长,不再列举。如果予以简化,可得下列八项定义:

[一]正见:正实的知见。‘二]正思:正确的思维。

[三]正语:正直的言语。‘四]正业:端正的行为。

[五]正命:正当的职业。‘六]正勤:正专的努力。

[七]正念:正净的意念。‘八]正定:正统的禅定。

八正道的中心,以正见为主。正见是对善、恶、净、染的分别。八正道兼顾世间善法及出世间解脱法,自世间法来说,它是一种伦理学,导引世间信徒去恶向善:自出世间法来说,由八正道就可建立解脱的知见、而证得涅??。

如何依八正道修行证得解脱,留待下节再讲。

第九讲证得涅??的大道——八正道

一、佛陀的中道思想

印度的传统宗教婆罗门教,向来有以修行而达到身心苦恼之解脱的思想。奥义书哲学的最终目的,即在于以修行而求得解脱。该书中尝曰:

脱离住于彼胸一切之爱欲时,是时死为不死,而体现为梵。破坏胸中一切之系缚时,是时死为不死——此实(优波尼沙陀)教旨也。奥义书中所列的修行德目,有真实苦行、梵行、不杀生、慈善、诚实语等。

耆那教立二谛说,建立精神原理的生命(有命、灵魂),和物质原理的非生命(无命,非灵魂),这是心物对立的二元论。自性清净的生命被非生命所掩蔽——即微细物质流入生命,名之为业。此业系缚生命,轮回诸趣;必修苦行,使旧业消灭,新业不生,生命完全和物质分离,上升到超世间,就是解脱——涅??。

有耆那教的自苦派,亦有纵欲快乐的顺世派。六师外道中,富兰那、阿夷多等就是属于快乐主义者,甚至于有谓爱欲之乐为人生最高理想,即是涅??者。由古代印度的女神崇拜,到后来印度教的性力崇拜,都与这一思想有关。而苦行尤为外道普遍的修行方法。如当时的[六种苦行外道],修自饿、投渊、赴火、自坠、寂坐,或持牛戒狗戒等修行方法。<本行集经>二十四称:

[或有裸形,或卧棘上,或卧板上………或卧冢间,或蚁蛭内,犹如蛇居………或复有用沙土烟尘,以涂坌身,正立而住,或不梳洗头首面目,发如螺髻,拳挛而住,或复拔发,或拔髭须………]。

以上种种修行方法,目的无非是求得生天或解脱。但这些苦行或欲乐,都是一些极端的行为,两者对于达成人生的理想目的全无益处,皆非证道之因。佛陀在王宫为太子时,当有过欲乐经验,出家之后,六年苦行,知两者俱非真义,当摒去苦乐极端,行于中道。

所以佛陀证道之后,首次在鹿野苑为五侍者说法时,就为他们开示中道德目。这在南传的中阿含<罗摩经>、和汉译的<过去现在因果经>中都有记述。如<因果经>卷三记述,佛陀抵达鹿野苑时,五侍者以佛陀在苦行林中,接受农女的乳糜供养,似为退转道心,五人不告而别,到鹿野苑修苦行。此际遥见佛陀抵达,相约互不起立礼敬。及至佛陀到达,五人不觉均从座起,礼拜奉迎,互为执事。佛陀教示五人曰:

尔时世尊,语乔陈如言:汝等莫以小智轻量我道成与不成,何以故,形在苦者,心则恼乱,身在乐者,情则乐著,是以苦乐,两非道因。譬如钻火,浇之以水,则必无有破暗之照;钻智慧火,亦复如是。有苦乐水,慧光不生,以不生故,不能灭于生死黑障。今者若能弃舍苦乐,行于中道,心则寂定,堪能修彼八正圣道,离于生老病死之患。我已随顺中道之行,得成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。

佛陀的中道思想,首次是在此提出的。以后在大乘佛教中,发展为空宗以八不为中道,有宗以三性为中道,天台以实相为中道,华严以法界为中道。而最初的中道,是指远离苦行与欲乐两种极端的修行行方式,以不苦不乐的中正稳健的态度,修持八正圣道。

二、八正圣道新诠

八正道是八种正道,何以用[八正道]一词而盖括之?因为在实践修行上,八正道有其互相资助的关系,必须是齐头并进,缺一不可,所以把八正道看成[单一名词]。如<杂阿含>七八七经谓:‘正见者能生起正志、正语、正业、正命、正方便、正念、正定………],七八八经中亦有相似的教示。现在根据原始经典的教示,予以简化及语译如下:

[一]、正见:正见的意思是:正确的见解,正确的人生观。自世间法来说,做为一个佛教信徒,要正确的认识善恶业报,三世因果。并且崇信三宝,孝顺父母,守五戒,行十善,这是世间正见;以出世间正见来说,就是彻见缘起法、四圣谛的智慧,用正觉去观察,用正思维去抉择,向涅??之路精勤修持。

与正见相反的是邪见,就是一切错误的见解。诸如怀疑因果,否定业报,不知缘起法、四圣谛,执著于身见、边见、戒禁取见等等。正是因为当时印度社会邪说充斥,所以佛陀说八正道,首先以正见总其纲领。

[二]、正思维:思维是思量分别,正思维、是由正见所引起的正确的思量分别,这是指三业中的意业而言。自世间法及出世间法来说,都是指无欲、无嗔、无害心三种想法。即是说在思维上远离一切贪、嗔、痴、慢、疑等烦恼,而保持心理上的纯正。这种无贪、无嗔、无害之心的纯正意志,表现出的行动就是正语、正业与正命。

[三]、正语:是正确的、如法的语言。这是指三业中的语业而说的。经典上说,妄语、绮语、两舌、恶口,是十恶业中的四种语业。妄语就是虚伪不实的慌话,绮语就是有挑逗性的轻薄话,两舌是挑拨离间、破坏他人感情或从中谋取利益的假话,恶口是粗暴鄙俗、或尖刻恶毒的的骂人话。修道的人,远离以上四种口业,以诚实语、质直语,柔软语和诤语对待他人,以启发他人的向道之心。

[四]、正业:是正当的、如法的行为,这是三业中的身业而说的。经典上说,杀生、偷盗、邪淫是身体的三种恶业,杀生不仅指杀人,包括故意杀害一切生命;偷盗是窃取他人财物,虽一针一线之微,不告而取即谓之偷;邪淫,是不正当的性行为。熹离以上三种恶业,进一步爱护生物,布施资财,宣扬正法,保持夫妇的正常关系(出世间法要完全断绝爱欲),这就是正业。

[五]、正命:正命是正当的生计,也即是远离邪命,佛陀住世时代。社会上有[五邪命]——五种以诈欺为手段谋生的职业,是:‘诈现异相、自说功德、占相吉凶、高声现威、说得供养]。这就像现在的江湖术士,看相算命,风水地理,以至于乩童神棍,自称通灵,或自称有神通,有鬼神附体等等,来谋取钱财。

正当的资命生计,不但不开赌场、开妓院、贩买毒品,同时也不从事屠宰、捕鱼、打猎等伤害生命的行业。更进一步说,间接伤害生命如贩买猎枪渔具,也是义不当为。

[六]、正精进:正当的努力。依正见、正思维、正语、正业、正命来修行,相续无间,勇猛策进,是正精进。<大智度论>中以[四正勤]为精进目标,即已生恶为断除,未生恶使不生,未生善为生起,已生善使增长。不仅修道上努力精进,在世间法上说,或研究学问,或经营事业,或从事任何职业,都应该精进不懈,始能有所成就。如果游手好闲,懈怠堕落,虚度一生,与草木同朽,实在可悯。

[七]、正念、正念是正净的忆念,修道的人以[四念处]为正念,即观身不净、观受是苦、观心无常、观法无我。以世间法来说,时时提高警觉,保持冷静清醒,以免因疏忽而造成重错误。如攀高失足,驾车肇祸,都是不能保持正念所致。

[八]、正定:正定,是精神集中、与心境平静。这在出世间法说,是正确的,正统的禅定。禅定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明白,留在后面再说。在世间来说,一个有修养、或担大任的人,亦必有相当的定力。<大学>一书谓:‘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静,静而后能安,安而后能虑,虑而后能得。’由此可见,定力是一种精神修养。如果遇事惊慌失措,六神无主,如何能担当重任呢?

三、三十七助道品

佛陀在菩提树下所证悟的真理,是澈见缘起法。而四圣谛是体悟缘起的方便法门。所以佛陀一生教化,以四圣谛为教法纲要。而四圣谛中尤为重要的,是道之实践,由修八正道而达于涅??。所以原始佛教经典中,曾以不同的方式,在不同的地方讨论这个问题。后来部派佛教以八正道为基础,组织成[三十七助道品],作为实践的纲领,兹略述如下:

三十七助道品,亦名三十七支,或三十七菩提分法。简分为七科,名目如下:

[一]、四念住:亦有译为四念处者。念是忆念,住是安住,即忆念安住于以下四者:

(1)观身不净。(2)观受是苦。(3)观心无常。(4)观法无我。

[二]、四正勤:亦有译为四正断者。正勤是以正见的基础上勤求精进。四正勤即:

(1)已生善令得增长。(2)未生善令得生起。

(3)已生恶令得断除。(4)未生恶令不生起。

[三]、四如意足:亦有译为四神足者。足为所依之义,如意为所愿皆随。四如意足是:

(1)欲如意足。(2)勤如意足。(3)念神足。(4)思神足。

[四]、五根:根有生长及护持两种意义,如树之有根,能开花结果;修道者依此五根,能成道果;树根能护持其枝叶鲜润,此五根能护持道念不令丧失。五根是:

(1)信根。(2)进根。(3)念根。(4)定根。(5)慧根。

[五]、五力:力者,于前五根,有增长发生之力量,能排除一切障碍,不为他法所伏,而能摧折他法。五力是:

(1)信力。(2)进力。(3)念力。(4)定力。(5)慧力。

[六]、七菩提分:菩提译为觉,故又名七觉支。这是由前之根力既固,由慧力发出正智,善能觉了。这七觉支是:

(1)择法觉支。(2)精进觉支。(3)喜觉支。(4)除觉支。(5)舍觉支。(6)定觉支。(7)念觉支。

[七]、八正道分:此即(1)正见。(2)正思维。(3)正语。(4)正业。(5)正命。(6)正精进。(7)正念。(8)正定。

其实,三十七道品前面的二十九品,部分仍是自八正道开展而来。如四念住,就与八道中的正念相同。四正勤,也就是八正道中的正精进。七觉支中的精进觉支,与四正勤全部,五根中的精进根,五力中的精进力,以及八正道中的正精遁进全都相同。四念处又与五根中的念根,五力中的念力,七觉支中的念觉支,八正道中的正念重复。八正道中的正定,又见之于四如意足中的定如意足、五根中的定根、五力中的定力等等,认真对照,不重复的不过十二三个专案而已。

四、戒定慧三学

实践修行的德目,基本上仍是以八正道为基础。八正道可摄入戒、定、慧三学,所以修戒、定、慧,也就是修八正道。其统摄的情形是:

正语、正业、正命、正精进四支即是戒学。

正念、正定二支即是定学。

正见、正思维二支即是慧学。

在<翻译名义集>中,为戒、定、慧三学下界说是:

道安法师云:世尊立教,法有三焉,一者戒律,二者禅定,三者智慧。斯之三者,至道之由户,泥洹之关要………罗什法师云:持戒能摧伏烦恼,令其势微;禅定能遮烦恼,如石山断流;智慧能灭烦恼,毕竟无余。

一般说来,戒是止恶修善,依此资定;定者息缘静虑,依此发慧;慧可破惑证真,依

此证果。兹再分述如下:

[一]、戒学:戒学依律而立,佛陀住世时,订下种种戒律。佛涅??后,大迦叶主持结集,由优波离以八十次诵出,称为八十诵律,后来分为五部,就是三藏中的律藏。

戒有在家戒与出家戒之分。在家正信士持五戒,出家沙弥持十戒,比丘持二百五十戒,比丘尼持三百四十八戒,不能一一细述。戒的目的,在于除恶向善,改正恶习。所谓修行,无非是修正我人不当的行为、习性。我们在家信众,如果能认真的守五戒,行十善,先在社会上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公民,继而进解脱之道。

[二]、定学:定即禅定,原语禅那,原意是从思考而来,所以汉译为静虑、或思维修。思维修是指[思维教法],即是冥想;静虑是[息虑凝心],使精神集注。佛陀住世时代,印度的婆罗门教和外道都修习禅定,佛陀初出家时,即随阿逻逻伽罗摩和郁陀伽罗摩学习禅定。禅定是获得涅??的手段,而不是目的。当时修禅定者,有[四禅八定]的层次。即是色界四禅——初禅、二禅、三禅、四禅;及无色界四禅——空无边处、识无边处、无所有处、非想非非想处的八种定。限于时间,不能细述。

[三]、慧学:慧学之慧,即智慧之慧。而此智慧,不是世智辩聪,而是般若正智,即澈见缘起法、四圣谛的智慧。学佛的目的就是求得智慧,因为智慧能破烦恼,证涅??。

五、修道之过程与证果

佛陀住世时代,佛弟子循八正道实践修行,就可建立阿罗汉的解脱知见和一切胜行,而证入阿罗汉果。据原始经典所载,僧团中出家比丘修行,除乞食传道外,主要是打坐修定。比丘共住之时,尚有所谓[法谈]——共同讨论佛法义理。所以僧伽生活,言则[法谈],行则寂默——即是修定。比丘舍亲割爱,剃度出家,目的就在于开悟证果。

在修习的进程中,在形式上证果分为四个阶段,称为罗汉道四果。这四果是:

[一]、须陀洹:是梵语须陀??那Srotapauna的音译,义译预流,是预入圣贤之流的的意思。得此果者,长则七次轮回于人间天上,即得涅??。

[二]、斯陀含:是梵语Sakkadagami的音译,义译为一来,以其尚须一度入人道或天受生,故名为一来。

[三]、阿那含:是梵语Anagami的音译,义译为不还,以其死后不再来人间受生,即于天界得涅??,故名不还。

[四]、阿罗汉:是梵语Arahan的音译,义译为应供,此为最高解脱果位,适应于人间天上的供养,故得应供之名。即所谓[我生已尽,梵行已立,所作已作,自知不受后有]——我已经从烦恼、生死中解脱出来;清净的梵行已经建立,一切义务职守都已做完,自己证知不会再入轮回中接受果报。

以上四果,前三者尚为有学果,故称为有学圣者,阿罗汉则所作已办,亦无所学,故称为无学圣者。

涅??是可以当生成就的,即所谓[有余涅??]。但证得阿罗汉果的圣者,与常人有何不同之处呢?由经典上探索,主要在于其精神境界。这就是情执解脱的结果,如其心境开朗,超越于苦乐、毁誉、得失,即所谓[八风吹不动]的境界。尤其是当遭遇变故、拂逆的时侯,则可看出与常人不同之处。如佛陀涅??时,多数弟子悲泣哀痛,失其常态;而少数证果的弟子,则默念佛陀遗教,[生者必死,成者必坏,盛者必衰,合者必离]。虽佛亦不能逾此缘起法则,而在筹谋遗教相续之计。

有两则小故事,可以看出证果者的境界。佛弟子中有一个名叫沙弥底崛多的,在修行中患了癞病,四肢溃烂,十分痛苦。佛陀到病寮中去看他,为他说受为苦感,五蕴非我。沙弥底崛多精进修行,获得解脱,他死前自作偈曰:

[前生所为业,今生受此苦,他生之苦因,今则已灭尽]。

另有一位已证果的优婆先那比丘,一日在山洞中坐禅,为毒蛇所咬,毒气立即周遍全身,他自知不免于死,喊同修比丘把他移到洞外。这时舍利弗见到了,见他面部表情温和,与平常无异,问其原因,优婆先那说:

[因悟五根六界,一切均非我及我所,肉体之死,殆无所关。]

遂从容死去。舍利弗作偈赞叹曰:

[久殖诸梵行,善修八正道,欢喜舍寿命,如人愈重病]。

这种于濒死之际,容色如常,高谈法义,从容而逝,真是置身于物外了。

第十讲四十五年游行教化

一、波斯匿王的故事

佛陀大约在成道后的第五年,率领弟子到拘萨罗国的舍卫城游化,住在须达多长者所建的祗园精舍——又名祗树给孤独园,沙门瞿昙的教团到拘萨罗国传道,是轰动舍卫城的一件大事,多少人为他新颖的教义所吸引,到祗园精舍皈依,做佛陀的弟子。未几,拘萨罗国的波斯匿王也知道了,他想不出沙门瞿昙何以有如此大的号召力,多少人都去皈依他。有一天,波斯匿王轻车简从,到祗园精舍去访晤佛陀。波斯匿王与佛陀同岁,生得健壮勇武。他和佛陀见面,见对方竟是一个年轻沙门——佛陀具足三十二相,不留须、也不缠头,看来自然年轻些。年轻气盛的国王,一开口就以不太信任的语气问到:

[瞿昙,听说你宣称已证得无上正觉了吗?]

佛陀答到:‘大王,如果有人宣称已证得无上正觉的话,那个人就是我。]

<杂阿含经>中记载著佛陀回答波斯匿王的话:‘大王,世有四事,小不可轻。何者为四?一者王子虽小,最不可轻;二者龙子虽小,亦不可轻;三者火虽小,亦不可轻;四者比丘虽小,亦不可轻。]

这是一个软钉子,把波斯匿王的话碰了回去。

波斯匿王当然不会因这几句话而折服。他一连串的提出当代知名的六大思想家——即六师外道的理论和佛陀辩论。那时,六大思想家的哲学理论,是当时的潮——当时最时髦的理论,高阶层人士都挂在嘴上,以示渊博。并且,六大思想家出世较早,成名亦久。可以说是[权威人士],国王想以此来压倒佛陀。佛陀究竟如何答辩,经典中没有说明。但到最后,波斯匿王心悦诚服的皈依于佛陀座下,和佛陀建立了深厚的友谊,终其有生之年,敬佛陀如师如父,对僧团也十分支援与维护。下面有两个小故事,可见他对佛陀尊敬的一斑。第一个故事出在<杂阿含经>,经文十分有韵味,就不再语译了。

一时,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,时波斯匿王,其体肥大,举体流汗,来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,气息长喘。

尔时世尊,告波斯匿王:‘大王身极肥盛。]

大王白佛言:‘如是,世尊,患身肥大,常以此身极肥大故,惭耻厌苦。]

尔时世尊,即说偈言:

[人当自系念,每食知节量,是则受诸薄,安消而保寿。]

这以后波斯匿王特命一个小童,每当他吃饭的时侯,就为他诵这一首偈子,使他有所节制。果然他体重渐轻,身材减细,为此他曾特别向佛陀道谢。

波斯匿王晚年,对佛陀敬慕之情有增无减。<中阿含法庄严经>有一段故事,说波斯匿王有一天在宫苑中散步,在一株有浓荫的大树下停留下来,心中想到佛陀,悠然神往。他自言自语的说:‘我曾在这样的树荫下,会见过佛陀。]想到这里,他回顾侍者问道:

[世尊现在何处?’侍者回称,佛陀到离此不远的冥陀伦巴村去了。国王立刻坐车赶到冥陀伦巴村,到佛陀住处敲门。佛陀迎出来,国王跪下捧住佛足,行了最恭敬的头面接足礼。

就座之后,佛陀问国王,何以匆匆赶到此处,而对我又如此恭敬。国王回答:

[世尊呀!你知道我宫中那两个木匠吧!我给他们生业,他们因我而博得名望,可是他们对我的尊敬,远不如对世尊的尊敬。有一次在军旅之中,我带他们在一间狭小的房子里过夜,他们两人讨论世尊的教法,谈到半夜,及至上床睡觉时,两人把头向著据说是世尊所在的方向,将脚向著我的方向,这使我既惊讶、又感动。

他们两个人是我的仆人,但他们对我的尊敬,远比不上自己的尊敬,这可能是他们在世尊的说教里,获得了无上的法益。]

在这一则故事之后,波斯匿王连续说了六个深刻感人的小故事,最后他说:‘由此之故,我由衷的恭敬世尊为真正的正觉者。]

二、回到迦毗罗卫国度化

佛陀成道之后,第二年曾回迦毗罗卫国一次,据说并未受到故乡父老的一致欢迎。所以<本生经>上说:[瞿昙初不容于故乡。]何以故呢?也许家乡父老以为他放弃王储之位,丢下父母妻子,出家云游。多年之后,却以比丘——乞士的身份回来。他所带的一群弟子,身著坏色之衣,手持乞食之钵,这使一向以族姓高贵自豪的释迦族父老深为反感。

佛陀在舍卫城传道的两三年以后,这时佛陀已经是国际知名的学者,在波斯匿王的护持下,许多国王大臣都皈依佛陀为弟子,迦毗罗卫全国上下也都知道了佛陀的成就。净饭王也派出大臣优陀夷到舍卫迎接佛陀还国——这优陀夷后来也出家做了比丘。

佛陀这一次还乡,受到全国上下热烈的欢迎。佛陀在王宫中为净饭王及百官眷属说法也会见了姨母波?波提和妃子耶输陀罗。当佛陀要离开王宫,回往他驻锡尼拘律园时,佛陀的独子、年已十五岁的罗侯罗跟在佛陀的身后——当然他是由母亲授意而做的。他对佛陀说:‘世尊,我是您的儿子,请您把财产给我吧!’他所说的财产,指的是王储之位。

佛陀望了他一眼,没有回答,罗侯罗继续跟著说:‘世尊,请把您的财产施给我吧!]

佛陀转身牵著罗侯罗的手,慈祥温和的说:‘罗侯罗,你何必求世上那些不能长久、必定消灭的东西呢?让我给你那些世上永久不会亡失的东西吧!那是我在菩提树下聚积到的财宝,我可以全部给你做财产。]

就这样,佛陀把罗侯罗带出王宫,回到尼拘律园,要舍利弗尊者做罗侯罗的亲教师,为罗侯罗剃度,教育他如何修道。罗侯罗年岁太小,不能算是比丘,因此成为教团中第一个小沙弥。

佛陀于度化罗侯罗后,下一个度化的物件是难陀——他的异母弟、他继母波?波提的儿子。也许,这是佛陀下一次回乡的事。一天,佛陀故意托著钵走到难陀的家门前,因为是佛陀亲临,守门者忙进去通报,难陀匆匆赶到门口,向佛陀行礼问侯。佛陀问他:

[难陀,你最近忙些什么?]

[我和孙陀利快要结婚了,她是国内有名的美人,我得整天陪著她,以免她不开心。]

佛陀也不说话,把手中的钵放在地上,转身往尼拘律园而去。难陀忙拿起钵,入内装满了饭菜,追在佛陀身后到了尼拘律园。他想放下饭菜,赶回去陪孙陀利。

当他把钵送到佛陀面前时,佛陀对他说:

[难陀啊!你是我的弟弟,我照顾一切众生,就不能不照顾你,你了你永久的幸福,你随我出家好不好?]

难陀以为佛陀是试探性的问话,他就随口应到:‘好啊!]

佛陀马上命身旁的弟子为难陀剃度,难陀见佛陀竟然认真,不禁大吃一惊,但他在佛陀面前也不敢反抗,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出了家。

据说,做了比丘的难陀,仍然整日想念孙陀利姬,佛陀以神通力带难陀到天界,令他看美貌如花的天女,问他:‘这些天女和释迦族的女子比较起来,那些比较美丽?’

[比起这些天女来,世间女子就有如猿猴一般了。]难陀回答。

佛陀说:‘难陀!努力修行,我保证你将来可以得到这些天女。]

以后难陀果然精进不懈。后来他终于开悟了,他主动去见佛陀,取销前约。佛陀知道,开悟后的难陀,给他天女他也不要了。

或问,佛陀出家时,他的父亲净饭王已十分伤心,如今在老父老迈之年,又把他的次子、幼孙也带去出家,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?要解释这一点,就要从当时的国际情势说起。那时国际兼并,习以为常。迦毗罗卫蕞尔小邦,而族人骄矜自大,自诩为日之种姓,高人一等。加以朝中君老臣惰,一味奢侈宴安。年轻一辈的王子,履丰席厚,不辨麦菽,王弟难陀,庸碌无能,沈缅女色;罗侯罗年幼无知,难当大任。佛陀为了国家前途,唯有接引二人出家,俾国家由贤者继任,或可挽救国家之危亡。这就是佛陀所以接引二人出家的原因。观三十年后,释迦族卒以骄惰亡国,为拘萨罗国毗琉璃王所灭,城破之日,王族被杀,几无遗类,可见佛陀之先知。

三、游化中的小故事

佛陀一生游行教化,发生过不计其数的小故事,都充满了趣味性和启发性,我们于此选录出几段来看看。

佛陀在鹿野苑度化五比丘之后,往伽耶度化三伽叶,途中天气炎热,在一座树林的大树下休息。这时,一群青年人闯进来,东寻西找的,看见佛陀坐在树下,就问佛陀道:

[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,逃到这里来?]

佛陀询问之下,原来他们都是附近的良家子弟,今天都带著妻子到这里来游玩。其中一个还没有结婚的青年,他找了一个妓女带著来参加。不意大家正玩得高兴时,那妓女偷了他的财物逃走了,因此他们才来追寻那个妓女。

佛陀说:‘年青人呀!你们以为,是寻回逃走的女人要紧呢?还是寻回自已要紧呢?]

有一个青年人回答:‘当然是寻回自已要紧啊!]

[年青人呀!你们坐下来,我来教你们如何寻回自己。]

一群青年人坐下来,佛陀很严肃的为他们讲说:什么是正当的生活,什么是四圣谛和八正道。这群青年人都还相当纯洁,听了佛陀的说教,都皈依在佛陀座下。

另一个小故事,发生在王舍城附近,佛陀在灵鹫山精舍的时侯。

有一个富家子出家的输那比丘,也在山中林间修行,他十分精进,日以继夜的勤修。但由于修持过急,反而不易开悟。他心生退转,对同修说:‘我这么努力,还不能开悟,何如回家过世俗生活,一方面享受欲乐,一方面拿财产做点布施功德。]

佛陀知道了,就到他修行的林中去看他,问他何以对修道有了悔意。输那很坦白的说出了自己的心事。佛陀问他:‘输那呀!听说你在家的时候会弹琴,是吗?]

[是的,世尊,懂得一点弹法。]

[那么,我问你,弹琴的时候,如果琴弦拉得太紧,会怎么样呢?]

[太紧的话,拉不出好音色。]

[那么,琴弦太松了又会怎么样?]

[太松了也弹不出好音色,世尊。]

[怎样才能弹出好音色呢?]

[世尊,弦不能太紧,也不能太松,要调整得适当合调,才能发出好的音色。]

[输那呀!修道也是如此。操之太急,就心烦气燥;放之过松,又会陷于懈怠。你要不急不缓,行于中道,这样才是正当的功方法。]

经过了这一番教训,输那掌握了正确的修行方法,后来终于断除烦恼,达到悟境。

四、婆罗门的抵制

在印度,婆罗门教是传统的宗教,是上三种姓一致的信仰——首陀罗是奴隶族,没有信仰宗教的权利。但由于僧团发展迅速,许多婆罗门种姓的子弟,也都皈依到佛陀座下,这就引起了婆罗门的妒忌与敌视。所以佛陀一生游化,并不全是所到之处,天人拥护,也常遇到婆罗门种姓的抵制。据阿含经所载,佛陀有一次在婆罗门族的五苇村托钵,一粒米也没有要到,那叫做:‘带著干净的钵回来]。有一次到那罗聚落乞食,一个名叫婆罗豆婆遮的婆罗门说:‘沙门呀!我们播种、耕田才得到食物,你为什么不播种耕田呢?’

以上只是抵制,还有找上门挑衅的。佛陀在王舍城竹林精舍,有一天,一个婆罗门气势汹汹的到了精舍中,在佛陀面前粗言恶语的大骂——因为他族中有一个青年,皈依佛陀出家,他忍不下这口气,故而来找佛陀挑衅。

佛陀听著他诟骂,默然无言,直到那婆罗门骂够了,人也平静下来了,才平静的问他:‘婆罗门呀!你家中偶而也有亲友来访的时候吧!]

[自然有呀!那又怎么样?’婆罗门说。

[那时候你会不会以酒食款待客人呢?]

[那是当然的事呀!瞿昙。]

[如果你备下菜肴,而客人不接受你的款待,那些菜肴应该归于谁呢?]

[如果他们不吃的话,那些菜肴当然仍归于我呀!]

[婆罗门呀!’佛陀注视著他说:‘你刚才所骂我的那些话,我决定不接受它,还是归之你自己吧!如果我和你对骂,就如同主客相对用飧一样,因此,我不接受这菜肴。]

经典中这种小故事很多,不再列举。当时,不止婆罗门对僧团抵制,各种外道也处处与僧团作对。如[旃?带盂谤佛]的故事,就是一例。

五、何谓贱者

印度的四姓制度中,上三种姓是再生族,依宗教生活可以获得新生命。而首陀罗种姓是奴隶,是贱民,没有权利进入宗教生活,没有来生,所以叫做[一生族]。

佛陀的教团中,没有种姓出身的限制,所以佛陀弟子中,有婆罗门学者,有刹帝利王族,有农工商业人士,也有贱民和奴藜。像十大弟子中持戒第一的优波离,就是奴隶种姓的理发匠出身。佛陀认为:当我们说到[尊贵]或[卑贱]的字句时,我们所指的应该是[个人],而不是全体种姓。不能以出身阶级来决定一个人的尊贵或卑贱。下面就有一则佛陀和婆罗门争辩[何谓贱者]的故事:

一天,佛陀著衣持钵,在王舍城内乞食,到了一家婆罗门的门前。乞食时的惯例,到了那家门口,要先唱偈子,这就是传道。这时,佛陀尚未开口,房内一个名婆罗豆婆遮的婆罗门,正端著供品,要行祭祀仪式。他看到有托钵的沙门上门,便粗言恶语的喝斥:

[去、去,我正在做神圣的祭祀,贱者是不能进来的。]

佛陀出身刹帝利种姓,并不是贱者。也不会因对方轻视自己而有嗔恚之心。但这是原则问题——基于众生平等的原则,不能不辩。佛陀反问对方:

[你可知道,什么样的人是贱者?什么样的人是人格低下的贱者?]

这一问,使那位婆罗门瞠目结舌,回答不上来。他这时也认出上门托钵的沙门是谁了,他也用反问的方式说:‘我不知道,沙门瞿昙,你知道吗?你说说看。]

[我知道。’佛陀说。那婆罗门忙敷座请佛陀坐下,请佛陀为他解释何为贱者。佛陀乃为他说偈曰:

[嗔恚心怀恨,隐覆诸过恶,犯戒起恶见,

虚伪不真实,如是等士夫,当知领群特。]

像这样的偈子,佛陀共说了二十七首之多,归纳起来,主要是说:

对人嗔怒且怀恨者。

伪装为善且无惭愧心者。

伤害生命而无慈悯心者。

行为损人利己者。

掠夺有主无主之物而据为己有者。

妄语欺人诈取财物者。

作恶而自行覆隐者。

贡高我慢而藐视他人者。

自造过恶而诬谤他人者。

父母年老而不善加奉养者。

沙门婆罗门如法乞食而诃责不与者。

生于婆罗门种姓,习诵婆罗门经典,而行诸恶业者。

具有以上行为之一者,就算是领群特——领群特,是贱民的意思。最后的结论是:

不以所生故,名为婆罗门,业为领群特。

意思是说:没有天生的圣者,也没有天生的贱民。应该是以其行为(业)来决定其为圣者,还是贱者。

第十一讲佛陀的遗教——以己为洲、以法为洲

一、佛陀的容色言行

佛陀住世时代,没有照相术,没有画像,佛陀涅??,没有留下任何遗影。我们现在所看到绘制的、雕塑的种种佛陀像,全是佛陀入灭数百年后,历代后人想像出来的,所以不禁使我们想到,佛陀的容色,究竟是什么样子?

<论语>一书中,有几处刻画孔子容色的句子,十分传神:

<述而篇>:子温而厉,威而不猛,恭而安。

——厉是严肃,不是严厉。

<子张篇>:君子有三变,望之俨然,即之也温,听其言也厉。

——望之俨然,是庄重貌。听其言也厉,厉在此是言辞正确的意思。

<子罕篇>:颜渊喟然叹曰:仰之弥高,钻之弥坚,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,夫子循循然,善诱人………

<论语>,是孔门弟子记录夫子的言行录。而<四阿含经>,是佛陀弟子是记录佛陀的言行录。何以前者生动,而后者却是千篇一律的:‘如是我闻,一时,佛在………]呢?那是因为孔子时代,我国有普遍使用的文字和书写的工具;而佛陀的言行,是以口传耳传下来的,不得不把格式固定下来,以便于记忆。所以,我们如果想从经典中捕捉佛陀的容色,我们可以从文字的精神中,来想像佛陀的庄严与慈悲。

佛陀身心健康,感情理智平衡——即所谓[悲智圆融]。经典中说,佛陀证道后,有十种法乐。如:永恒而绝对信心所产生的法乐;最深禅定境界所引发的法乐;无限慈悲心所引发的法乐;解脱系缚和烦恼而获得的法乐………。因此,经典中有赞佛的偈子曰:

佛面犹如净满月,亦如千日放光明,圆光普照于十方,慈悲喜舍皆具足。

佛陀有如孔子,望之俨然——庄严;即之也温——慈悲。佛陀领导僧团,从不以[教主]自居。佛陀说:‘我不摄众]。意思是领导僧团的,不是佛陀个人,而是如来的教法和戒律。佛陀有教无类,诲人不倦,是伟大的教师;佛陀演说正法,拯人慧命,是众生的慈父。可是很遗憾的是,由于后代弟子对佛陀的崇敬与怀念,因而不断的圣化、神化、偶像化,模糊了佛陀的真面目,也拉远了佛陀与众生的距离。在<四阿含经>和<四分律>中,记载了许多很有人情味的小故事,如佛陀为病比丘洗浴,佛陀为肓比丘穿针,佛陀扫地,佛陀自修房门等等,都十足刻画出人间佛陀的真面目。兹举一例,以见其余:

佛陀住祗园精舍的时候,僧团中有一比丘生病。佛陀去探视他,见病比丘身有污垢,佛陀就扶他到池边,为他洗浴,洗拭毕,并为他洗衣;然后到病比丘住处,把卧处旧草丢弃,打扫干净,墙壁破处以泥浆补好,铺上新草,扶病比丘睡卧好,再为他盖上袈裟。

以上这个故事,出之于<四分律>。玄奘三藏的<大唐西域记>称:‘祗园东北有塔,即如来洗病比丘处。]

二、十大弟子

佛陀证道之后,教团成立之初,有弟子一千二百五十余人。以后一生游行教化,四十余年,究竟有多少出家弟子,经无明文,不得而知。大约说,总应发展至初期人数的十倍或更多。在这众多弟子中,有一些极为杰出的弟子,即早期经典中所称的[十大弟子],他们各有专长,在教团中号称第一,兹介绍这十大弟子的事迹如下:

一,智慧第一的舍利弗:他是王舍城迦罗臂拿伽村人,婆罗门种姓,父亲提舍是有名的论师,母亲舍利也是有名的学者。他的舅舅长爪梵志,就是后来皈依佛陀的摩诃俱希罗。他早年出家学道,是删?耶吠罗胝子的弟子,因不满于删?耶的怀疑派理论,就皈依于佛陀座下。在教团中,他是佛陀最得力的助手。祗树给孤独园,就是他负责监修的。佛陀晚年,提婆达多背叛,带著数百名比丘另成立新教团。从来于新教团一次开会时,舍利弗突然出现于会场,以义正辞严的言词说服了附和提婆达多的比丘,大部分的比丘又回到佛陀座下。佛陀晚年,他先佛陀入于涅??,使佛陀颇为伤感。

二,神通第一的目犍连:他也是婆罗门种姓,和舍利弗同师事删?耶,后来和舍利弗一同皈依佛陀。据说他修得神通第一,佛陀晚年,拘萨罗国的毗琉璃王带兵灭亡迦毗罗卫国,目犍连以神力飞入迦毗罗卫城,把五百名释迦族青年男女摄入钵中,飞出城外开钵一看,钵中人已化为血水。这是神通不抵业力的明证。他晚年出外传道,途经山区,为裸体外道向山上推下乱石砸死。这是舍利弗逝后不久的事。

三,说法第一的富楼那:富楼那辩才无碍,善于说法,且有忍辱的精神,他要到输那国去传道,佛陀以为输那国文化落后,民性凶悍,劝阻他不要去。富楼那声称无论他们打我骂我,刀杖加身,他决不与他们反目,且怀著感恩之心。佛陀赞叹他说:‘善哉!富楼那,良哉!富楼那。你有如斯忍辱之心,必然能到那边陲的输那国,达到你的心愿,去吧!富楼那。]

四,解空第一的须菩提:他出身于婆罗门富家,生性慷慨,好济助穷人。他随佛陀出家,善解法义。有一次佛陀外出,回到鹫岭精舍时,别人争相迎接,须菩提想:佛陀的法身,并不在四大和合的肉体上,我奉行佛陀教法,体证诸法空理,不该为事相迷惑才对。他就不去迎接。佛陀回到精舍,弟子们争相迎接,其中有一个莲花色比丘尼,跑到人前,跪接佛陀,并说:‘世尊,弟子莲花色第一个来迎接您。]

佛陀慈祥的说:‘莲花色,你不是第一个迎接我的人,须菩提才是第一个迎接我的人。他在石窟中观察诸法空性,见法的人,才是第一个见到如来、第一个迎接佛陀的人。]

五,论议第一的伽旃延:伽旃延是南印度阿??提国人,父为国师,他曾从阿私陀仙人受学,仙人临命终时,要他去皈依佛陀。他善于论议,言辞简明。一个外道问他:‘在这世间,人们不断的斗争,是为了什么呢?’他回答:‘是我见和贪欲作崇。]

[请问,什么人才能离开我见和贪欲呢?]

[只有佛陀,他是无上正等正觉者,他没有贪欲烦恼,没有我见执著,他是天人的导师。]迦旃延肯的回答。那问话的外道,就此去皈依了佛陀。

六,头陀第一的大迦叶:大迦叶生长婆罗门富豪之家,但随佛陀出家后却修头陀苦行。住于冢间林下。有一次,他去见佛陀,身著粪扫衣,发须杂乱,新比丘根本不认识他。佛陀在座上看到了,喊他:‘大伽叶,你过来,我这里留了半座给你。’可见佛陀对他的重视。大迦叶年老时,佛陀劝他放弃苦行。舍利弗也劝他回僧团从事弘法利生。他说:

[弘扬正法,教化骄慢恶智的众生,我没有这份毅力和勇气。我只能树立一个修苦行的榜样,让后学者对于少欲知足的头陀苦行、知道遵从和实行罢了。]

佛陀涅??后,大迦叶主持第一次结集,并继续领导僧团。

七,天眼第一的阿那律:阿那律是甘露饭王的儿子,是佛陀的堂弟。他随佛陀出家后。因在佛陀说法时打瞌睡,受到佛陀的呵斥。他发誓精进修行,通宵不眠。终以用功过度,致双目失明。佛陀教导他修定可以重见光明,他如法修持,终于获得了天眼。他热心于布教活动,到没有人弘法的地方去度化。许多人受了他的感化而皈依了佛陀。

八,持戒第一的优波离:优波离是首陀罗种姓的贱民,在释迦族的王宫中做理发匠。王宫中的七王子出家时,他也随著出了家。他个性拘谨,佛陀制定的戒律,他一丝不苟的遵守,他也常向佛陀请示戒律的问题,一一的记下来。所以在僧团中他持戒第一。他年老时,经常调处僧团中的纠纷,由于态度公正,受到大众的遵敬。后来大迦叶主持结集时,律藏部分就是他诵出来的。

九,多闻第一的阿难陀:阿难陀是白饭王的儿子,是佛陀的堂弟,据说他小于佛陀三十岁,二十余岁出家,随在佛陀身边做侍者二十五年之久。佛陀在精舍说法,或出外游化,他随时都在身边,所以成就了他多闻第一。<增一阿含经>中称:[我声闻中,第一比丘,知时明物,所至无疑,所忆不忘,多闻广远,堪忍奉上,所谓阿难比丘是。]

阿难相貌端庄,性情和善,佛经上说他:‘相如秋满月,眼似净莲花,佛法如大海,流入阿难心。]第一次佛经结集时,经藏部分是他诵出来的。

十,密行第一的罗侯罗:他是佛陀的独子,十余岁出家,在僧团中做小沙弥,舍利弗是他的亲教师。佛陀怕他因身分特殊而心生乔慢,不时告诫他要忍辱修行,不得有乔慢心。据说,有一次他的住室为一个比丘占住了,他不敢告欣佛陀和舍利弗,竟在厕所中端坐了一夜。他默默修持密行——修三千威仪,八万细行,因此被称为密行第一。经典中说罗侯罗早逝,不到三十岁就入涅??了。

三、落寂的晚年

随著岁月的消逝,渐渐的,佛陀进入志耄之年了。

许多不如意的事都发生在佛陀晚年,大约都发生在佛陀七十岁以后那段时间。

第一件事是提婆达多的叛逆。提婆达多是阿难的哥哥,也是佛陀的堂弟。他早年随佛陀出家,最初也颇为精进。但到佛陀老年时,提婆的野心增长了,他想取代佛陀的地位,成为僧团的领导者。这时摩揭陀国发生政变,阿?世王子拘禁了他父亲频婆娑罗王,而取得政权,据说提婆也是支援政变的人。提婆曾公开要求佛陀交出僧团的领导权,为佛陀斥退,他就带著附和他的数百比丘离开了僧团。

另一件事,是佛陀祖国的灭亡。原来拘萨罗国波斯匿王未继王位前,向释迦族求婚,释迦族自诩为日之种姓,骄傲自大,不肯把王族之女下嫁别族,但又不敢拒绝,乃以女奴茉莉,伪称是王族之女,下嫁波斯匿王子。后来波斯匿继位为王,茉莉夫人生有一子,就是后来的毗琉璃王。毗琉璃王子十余岁时,波斯匿王命他到迦毗罗卫城外家习骑射,那时适当佛陀某一次返乡之前,族人特建了一座讲堂,供佛陀说法之用。这讲堂被视为圣地,不许外人入内。毗琉璃王子一时好奇,就走了进去。事为释迦族人所见,认为女奴之子亵渎了圣地,将毗琉璃王赶了出去,并将他所经之地,挖地换土。毗琉璃太子认为是奇耻大辱,发誓言曰:‘有一天我要灭掉迦毗罗卫国,杀尽释迦族人。]

大约二十多年后,波斯匿王年已老迈,而毗琉璃太子正当壮盛,他逼迫父王逊位,自已继位为王。他想起多年前的誓言,乃整顿四兵,讨伐迦毗罗卫。他大军行进中,前哨回报说:佛陀坐在前面道旁的枯树之下。毗琉璃王对于释迦族虽然怀恨,但对佛陀仍是十分尊敬。他策马到了前面,下马到佛陀坐处,行礼问讯,并说:

[世尊,那边有很多枝叶繁茂的大树可以遮阴,世尊为何坐在枯树下呢?]

[大王,枝叶繁茂的大树可以遮阴,但是亲族之荫更胜树荫。]

——佛陀是说:拘萨罗和迦毗罗卫是亲族之邦,何必自相残杀呢?

毗琉璃王虽然暴戾,但也为佛陀沉痛的比喻所感动,他为了敬重佛陀,乃下令收兵。

经典上说,佛陀对于祖国的被攻,如是作了三次营救,但毗琉璃王第四度出兵时,佛陀不能再去阻挠,毗琉璃王大军攻下迦毗罗卫,释迦族人几无遗类。

佛陀晚年,另外几件打击,是几个大弟子先他而入涅??——死亡。

佛陀六十岁以前,他的独子罗侯罗就逝世了。但在将近八十岁的时候,佛陀倚为左右手臂、舍利弗和目犍连的逝世,使他感到落寂而凄怆。舍利弗和佛陀年岁不相上下,也快八十岁了,他生了病,回到王舍城的伽罗臂拿伽村疗养。一天,舍利弗的侍者均头,捧著舍利弗的遗物,找到佛陀住所,阿难出来迎住他,均头哭欣舍利弗逝世的经过。阿难去禀告佛陀说:‘世尊呀!沙弥均头来告,他说舍利弗去世了。他携来了舍利弗所遗留的钵和衣服。世尊呀!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,我禁不住全身颤抖,觉得四方顿成黑暗。]

佛陀骤然闻知,内心悲怆可想而知,他强忍悲怀,晓谕哭倒在地的阿难说:

[阿难呀!我不是平常就教导你们吗,和心爱的人,总有别离的一天。世界上没有一件东西是永久不变的,一株大树,它的一枝可能先行枯朽,和这道理是一样的。阿难呀!你们要以自己为洲,依靠自己,不可依靠他人;以法为洲,依靠法,不可依靠其他。]

舍利弗逝后不久,又一噩耗传来一目犍连为教殉难了——目犍连晚年在外传道,在经过伊私?山区的时候,为裸形外道发现,自山上推下乱石,目犍连无从躲避,被砸死了。这对晚年的佛陀来说,又是一件痛心的打击。过了不久,在一个月满之夜,举行布萨仪,佛陀在月光下,环视周围众多比丘,不见舍利弗和目犍连的面孔,不禁落寂伤感的说:

[比丘们呀!自从舍利弗和目犍连逝世以后,这个集会,对我而言,真是空虚不堪。不见他们两人的面孔,使我寂寞愁伤。]

佛陀一生,总是安慰悲伤的人,予这些人以慰藉和勉励,他自己从不曾有过如此落寂。不过,佛陀是人间觉者,不是沈缅于愁伤的人。他继续的说:

[但是,比丘们呀!在这个世界上,没有一个人,或一件事物,是永久不变的,这才是真理。比丘们呀!大树也会有几支枝干先行枯萎,和这个道理一样,他们两个人先我而去了,因为这个世界上,绝对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。比丘们呀呀!所以我说:‘以自己为洲,依靠自己,切勿依靠他人;以法为洲,依靠法,切勿依靠其他。’]

——洲,是河中之岛,能予舟楫以依靠。以己为洲,以法为洲。就是[自皈依,法皈依。’以上两段教谕,见于<杂阿含经>,也见于<相应部经典。

四、最后游化

佛陀最后的一次游行教化,是他八十岁时候的事。<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>记载著佛陀这一次游化的情形:

尔时世尊,告具寿阿难曰:我今欲往波吒离邑。阿难陀言:如是,世尊,即与诸毖刍随从世尊,发摩揭陀国渐次游行,行至波吒离邑住底制边。时彼邑人闻佛来至,悉皆聚会至底制边处………

波吒离,是恒河南岸的渡口,即是后来阿育王时代的华氏城。第二天,在渡口上挤满了为佛陀送行的人潮,摩揭陀国大臣禹舍也是送行者之一。他随在佛陀身后,依依不舍的说:‘世尊呀!我想在今天世尊经过的地方造一座门楼,命名为瞿昙门,把今天世尊经过的渡船场,命名为瞿昙渡船场。]

禹舍面前所立的,是一个高龄八十的衰病老人,他身著坏色之衣,手持乞食之钵,他没有权势,没有财宝。然而,大臣禹舍和无数送行者,都以最诚挚的心情,最崇高的敬意,来为他送行惜别——这就是世尊、这才是真正的世尊,为世人所尊崇的佛陀。

佛陀一行人渡过恒河,向北前进。他们行程极慢,日行十余里,后来到达跋耆国的首毗舍离城。这时已到了雨季,气侯酷热潮湿,佛陀命随行比丘到各地度雨安居,他自己由阿难陪著住入了城外的大林精舍。但八十岁的佛陀,经过长途跋涉之后,受不了酷热和霉雨,竟自病倒了——他风湿痛复发,胃肠也不适。佛陀以定力克服肉体的痛苦,挣扎了两三个月,雨季结束,健康渐渐恢复。但是佛陀自己知道,入涅??已为时不远了。

一天,佛陀在树荫下设座憩息,在旁随侍的阿难说:‘世尊呀!庆幸世尊痊愈,在世尊病重那些日子里,我有天地昏暗无光的彷徨感觉。但想到世尊对僧伽的事情,还没有遗训,一定不致于就此涅??,我心中才感到安堵。]

佛陀回答他说:‘阿难呀!你所期待的是错误的。僧伽还对我期待什么呢?我已从各种角度,把应说的全说了。在我的说教里面,并没有隐瞒弟子,没有俗说的‘老师还保留一点儿’的秘密奥义。]佛陀继续说:‘而且,阿难呀!我不以为我是僧伽的领导者,或是以为所有的比丘都依赖著我;因此,在我死后,并没有道理由我来指定僧伽的继承人。]

最后,佛陀强调的说:‘阿难呀!你们应该以自己为洲,依靠自己,不要依靠他人;以法为洲,依靠法,切勿依靠其他。阿难呀!现在或者当我去世后,能够以自己为洲,依靠自己,不依靠他人;以法为洲,依靠法,不依靠其他的人,此人即是僧伽中的最高者。]

五、大般涅??

佛陀病愈后,各地结夏的弟子也都回到大林精舍。佛陀带著一行人离开毗舍离,向拘萨罗国的舍卫城前进。途中经过班陀村、诃帝村、祥婆村等地,这一天,到了末罗国的波婆村。波婆村有一个锻冶工人纯陀,是佛陀的在家弟子。他闻知佛陀经过该地,为了表示敬意,他备下了丰盛的午餐,请佛陀一行人光临。

据说纯陀供养的食物中,有一种菌类的蘑菇,汉译经典中叫做[旃檀耳]的,佛陀吃了这种东西,不久就腹痛如绞(据巴宙教授所译<南传大般涅??经>所载:佛陀食前曾告 知纯陀,将旃檀耳尽奉给他一人吃,其他食物分给众比丘。并且,他食剩余的旃檀耳,命纯陀埋藏于地下,不令他人食)。佛陀摄心自持,语阿难曰:‘我等去拘尸那罗吧!]

佛陀涅??后,当时各地流传著一首偈子,是这样说的:

我听说是这样的:吃下了苦工纯陀的供应,世尊得了病——是足以致死的重病。

吃下了供养的蘑菇,得了腹痛的病。

而泻肚的世尊说到:我们到拘尸那去吧。

这首朴实的偈子,是当时各地弟子,对佛陀由发病而涅??传闻的定型。

佛陀一行人往拘尸那进行,到了中途,佛陀体力已尽,对阿难说:

[阿难呀!我已经疲倦了,到林下休息吧!]

阿难说:‘遵命,世尊。]一行人进入一片树林,佛陀说:‘阿难,我今背痛,汝将袈裟折为四重,我欲偃卧以自休息。]阿难在两株并排的沙罗双树下,铺上一个简单的垫褥,佛陀右胁而卧,阿难以一件折为四重的袈裟垫在佛陀背下,以减轻其背痛。

——<阿舍经>上说,这片树林名叫牛角沙罗林,在拘尸那城东数里之处。经典上所

的[沙罗双树],事实上就是两株并列的沙罗树。这两株树,因佛陀涅??而名垂千古。

佛陀最后的一句话,是:‘人能受法,能行法者,斯乃名曰供养如来。]

说完这句遗言,佛陀进入涅??。

第十二讲佛经结集与佛教流传

一、佛经结集

一代圣哲释迦牟尼世尊,在拘尸那城外的牛角沙罗林涅中,于沙罗双树下大般涅??,经典上说:‘大地震动,流星昼现,诸方炽然,于是虚空中诸天击鼓………]。

佛陀涅??,随行的弟子,大多数伤感异常;只有少数证果的弟子静坐冥想,默念佛陀教法:‘成者必坏,盛者必衰,生者必死,合者必离。’感叹著虽佛陀亦不能逾此法则。这时有一个名叫跋难陀的比丘,他是‘六群比丘’中的一个,竟当众宣称:‘诸位同修们呀!不必悲伤了,佛陀在世的时候,时时以戒律约束我们,使我们不得自由,如今佛陀不在了,从现在起,我们可以随心所欲了。]

当时心情悲伤的众比丘听了都保缄默,而上座弟子大迦叶听到却十分忧心。他恐僧团戒律废弛,[如来甚深妙法成灰烬],应把佛陀遗教,结集制为成典,庶可永久做弟子们的指导,于是在为佛陀治丧完毕后,发起遗教结集。此事得到摩揭陀国阿?世王的支援,僧团中也选出五百名上座比丘,在王舍城郊外的毕波罗窟进行结集。

结集,我们想像中是[编辑]的意思,事实不然,那是五百比丘共集一堂,选出一名比丘,背诵佛陀说过的教法或戒律。一段一段的背诵出来,由上座长老鉴定无误,再由全体合诵,如无异议,就算[定稿]。在这次结集中,由大迦叶任[主席],由持戒第一的优波离诵出律藏,由多闻第一的阿难诵出经藏——原始圣典<四阿含经>(即长阿含、中阿含、增一阿含、杂阿含)。为期三月结集完成。此称为五百结集或上座部结集。

据说,在毕波罗窟结集进行之际,未与斯选的千余比丘,亦别为集会,由师婆迦主持,另行结出了经、律、论、杂、禁咒五藏,此称为窟外结集,或大众部结集。

佛陀灭度后,僧团由大迦叶领导。大迦叶苦行第一,齿德俱尊,众无异言。二十年后,大迦叶传法于阿难。阿难这时已七十多岁,他多闻第一,众人翕服。这以后,阿难传法于末田地,末田地传法于商那和修,商那和修传法于优婆鞠多。佛经上说:‘百年之间,五师相传,法水一味。’僧团仍然维持著佛陀住世时的教风。但在佛陀灭度后一百一十年的时候,由于[十事非法诤]事件,教团开始了第一次分裂。

——近代学者称未分裂前的教团为原始佛教,亦有称佛陀住世时的教团为根本佛教。而分裂后的佛教,后世称之为部派佛教。

十事非法诤事件件,发生在毗舍离城,是该城比丘在戒律上的偏差行为。毗舍离城的比丘,于每月的八日、十五日等几天,持著盛了水的钵,站在街头向路人募化,声称投钱入水者可获吉祥。路人有投钱者,亦有非议出家人不该向人募化财物者。据说的耶舍长老途经该地,获知此种情形,不以为然,乃加以制止。该城比丘不服,反而共逐耶舍。耶舍奔走各地,欣诸上座长老。诸长老一致谴责,毗舍离比丘也遥为声辩。

事实上,毗舍离城比丘违犯戒律的行为不止这一件,计有十项之多。<五分律>中记戴著[十事非法诤]的内容,其名称是:一,盐姜合共宿净。二,两指抄食净。三,复坐食净。四,越聚落食净。五,酥油蜜石蜜和酪净。六,饮?楼伽酒净。七,作坐具随意大小净。八,习先所习净。九,求听净。十,受畜金银净。

以上十条,都是不合戒律的,违犯者是不净。而这些比丘们认为是‘净’,那就是化非法为合法。那时佛灭未久,竟有比丘提出这种主张,就难怪上座部长老们认为事态严重。最后双方协定重行结集,以论是非。这次结集在毗舍离城召开,与会者七百人,由耶舍长老主持,双方各举出四人为审辩,会中重诵戒律,逐事审辩,结果断定毗舍利城比丘非,上座长老获得胜利。据说该城比丘不服,另行集合了上万人自行结集,自此僧团分裂为上座、大众两部,各行其是。

又过了一百二十多年——西元前二五一年,印度孔雀王朝阿育王在位时代,又有第三次结集的举行。原来阿育王崇信佛教,对僧伽的供养十分丰厚,一般外道穷于衣食者,也改换僧装,混入僧团,一方面获得衣食供养,同时把外道的教义混入佛法经义中。阿育王为辨别真伪,乃有第三次结集之举。地点在国都华氏城——即早年的波吒离邑。由长老目健连子帝须主持,千名精通三藏的比丘参加。据说,这一次结集,会中诵出经、律、论三藏,目犍连子帝须以会中辩论的记录,编辑为一部<论事>,计有千条之多,记下了正反面辩论的意见。后来有两百六十多条传下来,这时上座部大众部又各自分裂,<论事>中已有化地部、犊子部的名称。

在佛陀入灭后六百年间,贵霜王朝迦腻色迦王时代,还有一次第四次结集。以世友菩萨为上首,有五百大德比丘及五百菩萨(在家优婆塞)参加,造出注释经律论三藏的释文各十万颂——即<优婆提>十万颂以注镦一释经藏,<毗奈耶毗婆沙>十万颂以注释律藏,<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>十万颂以注释论藏。后来只有<大毗婆沙论>流传下来,其他的已失传了。

这一次结集有了文字记录,据说是镂于铜片之上,封于石函之中,不许妄传国外。

二、部派佛教时代

由佛陀灭度后一百一十年,以[十事非法诤]导致佛教分裂(另一说谓佛教分裂系大天五事所致),到西元一世纪中叶,这四百年左右,在佛教史上称为部派佛教时代。

在第一次结集时,就有上座部和大众部名称的出现,但真正分裂是第二次结集以后的事。所谓[上座]二字,是以比丘出家久暂计算的。由初出家到九年以内名曰下座,出家十至十九年名曰中座,二十年至四十九年名曰上座,五十年以上则称长老。而上座比丘及长老,,多为老成持重,思想较为保守者;至于[大众]二字,则多为下座年轻比丘,人数众多,多为思想较开明而进取者。最初分裂,只分为上座大众两部,后来这两部又各以对法义见解之不同,由大众部中又分裂出八部,由上座部中又分裂出十部,加上座大众本部,共有二十部之多,一般之为小乘二十部。此处限以篇幅,不能一一细述,略举具有代表性者如下:

在上座部中,以最早分裂出来的说一切有部为代表。上座部本来是继承大迦叶的遗教,首弘经教,次弘律论。佛陀入灭后三百年间,长老迦多延尼子,为对抗大众部盛倡新说,强固本部理论,他主张首弘论藏,经、律为次,以此与上座部分裂,自成说一切有部。他造<阿毗达磨发智论>,组织有部教义。第四次结集时所造的<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>,就是以<发智论>为主依,<六足论>为旁依而编纂完成的。有部哲学理论,主张[我空法有],并且是[三世实有,法体恒有]。最具体扼要阐述有部理论的著作,是世亲菩萨所造的<阿毗达磨俱舍论>,也就是中国俱舍宗所依的论典。

大众部的理论,与上座部是对立的。例如该部最早分裂出来的一说部,认为[一切我法唯有假名,都无实体]。而‘名’就是‘说’,故名一说。大众部还分出了一个说出世部,认为佛说的法,都是出世间之法,故名说出世部。大众部还分出了一个多闻部,后来在多闻部出家的诃梨久跋摩,造<成实论>,其学说就是[我法皆空],也是后来中国成实宗所依的论典。

三、大乘思想的兴起

佛陀灭度后五百年顷,大约在西元第一世纪间,大乘思想兴起,大乘经典逐渐出现。

所谓大小乘的‘乘’,是运载的意思。小乘是小的交通工具,如鹿车羊车,只能用以自载;大乘如牛车象车,自载兼以载人。而所谓小乘,是大乘佛教兴起后,所加给以前佛教贬抑性的名称,而不是部派佛教自居为小乘。

大乘思想的兴起,自历史观点来看,仍是从部派佛教发展出来的。当然并不是由部派佛教演变为大乘佛教,而是大乘佛教受到部派佛教的影响,这其间,受到大众部的影响尤大。大乘思想的特征,在于其利他精神——即所谓菩萨乘的精神。照大乘学者看,小乘之所以为小,在于其思想保守,墨守成规,对经典的解释固定化,对戒律的条文一成不变。具有大乘思想的无名学者认为:与其追求经典文字表面的意义,无宁追求经典文字背后的精神。在这种观念思想影响下,大乘经典逐渐出现,而最早出现的是般若一系的经典。

如此说来,大乘经典岂不是非佛陀所说了么?诚然如此,[大乘非佛说]不是新课题,它在国际学界已讨论了数百年之久。不过,当初编纂经典,冠以‘佛说’的那些无名天才学者,他们并没有伪造经典的意识,他们充满信心的认为:唯有这样说,才是佛陀的本怀。在出现于四、五世纪间的<大乘庄严经论>卷二中称:[有人嶷此大乘经典非佛所说,云何有此功德可得,我今决彼疑网,成立大乘真是佛说、、、、、]。论中列举出了八点理由,其中有一条大意说:如此深广的妙法,不是佛说,谁能说得出呢?

本来,佛法不一定须由佛亲口所说,因为宇宙间本然的理则,是佛所证悟,而非佛所制定。佛陀曾说:[如来出世,若不出世,诸法法性法住,法界安住。’佛说的法,是宇宙真理,佛弟子与佛所证的真理,程度上虽有不同,而真理的本质无异。佛弟子以其所证悟的真理对众宣说,也可称之为佛法。因此,佛经中载有佛法系由五种人所说,即佛说,佛弟子说,天人说,神鬼说,化人说。

不过,编纂大乘经典的学问僧们,以婆罗门种姓出身的学者居多,他们自幼都受过婆罗门教育,以后才皈依佛教出家,所以后世的佛经有明显的‘梵化’倾向。并且对佛陀的圣化也逾趋明显,这就模糊了人间佛陀的本来面目。

四、中观学派与瑜伽学派

西元第一世纪兴起的大乘佛教,一般都把他分为三期。首先是大乘经典次第出现,继般若一系的经典之后,宝积、华严、法华、维摩、及净土经典也先后出现了。而在西元三、四世纪间,以龙树菩萨创立的‘中观学派’为大乘佛教的主流。中期大乘,约当西元五、六世纪二百间,涅??、胜鬟、菩萨藏、解深密等经先后出现,无著、世亲的‘瑜伽行学派’成为此一时期的主流。晚期大乘,约当西元七至十世纪,此时期内密教经典出世,密宗盛行,到了西元十一世纪末期,印度佛教就灭亡了。

印度一代大哲龙树,住世年代约在西元一五零至二五零年之间,他是南印度婆罗门种 姓,自幼受婆罗门传统教育,后来皈依佛教。当时南印度已有大乘经典流行,他读之不以为走足,传说他游行北印度时,自雪山地区一个老比丘处得到一部分大乘经典,又在大龙族聚居之地得到许多大乘经典,这样就更充实了他的大乘理论。他回到南印度,把早期的般若思想组织起来,完成了‘缘起性空’的宗教哲学体系。

原来龙树住世时代,印度思想界的潮流,一方面是外道的诸法或常或断思想,一方面是小乘有部的‘我空法有’,且‘三世实有,法体恒有’思想。他造诸论典,‘破邪显正’,这种思想表现在<中观论>一书中。如‘八不偈’所称:

不生亦不灭,不常亦不断,不一亦不异,不来亦不出,

能说是因缘,善灭诸戏论,我稽首礼佛,诸说中第一。

八不,其实就是全盘否定——自诸法空性上,否定小乘、外道的生灭、常断、一异、来出诸戏论。诸法空性,亦表现在‘三是偈’上。即所谓:

诸因缘生法,我说即是空,亦为是假名,亦是中道义。

关于缘起,见本文第五讲,此处不赘。龙树的著作很多,有千部论主之称,除<中观论外,主要的尚有<十二门论>,<大智度论>等。继承龙树学说的,是他的弟子提婆。提婆所著的<百论>,与龙树的<中论>及<十二门论>,合称三论。是后来我国三论宗所依论典。而龙树、提婆这一系的理论,在印度被称为‘中观学派’,亦称‘空宗’。

龙树、提婆的空观,是以诸法无自性立论,并非徒持空见,妄计一切皆空。惟传至后世,则流为‘顽空’——学者执一切皆空,于世俗谛,不施设有;于胜义谛,真理亦无。此谓之‘恶取空’,亦称‘沈空’。佛灭后九百年倾,无著、世亲两大论师出世,为矫治当时沈空之弊,而标示‘有’义。此有,非是小乘外道之诸法实有,而是破我法二执后所显示的‘真空妙有’。这在印度称为‘有宗’,亦称‘瑜伽行学派’。

无著住世年代,约为西三九五至四七零年之间。据说天宫兜率内院的弥勒菩萨,应无著之请,在中印度阿瑜遮那国,为无著说<瑜伽师地论>、<分别瑜伽论>、<大乘庄严论>、<辩中边论>、<金刚般若论>五部大论,无著承弥勒之说,与其弟世亲把五部大论做了一番综合整理工做,依此建立‘瑜伽行学派’。但弥勒不是历史上实有的人物,也许世间另有一个名叫弥勒的人。或者,五部大论根本是无著的著作,假托弥勒之名行世的。更可能的是,早在无著之前,就有许多无名的饱学的瑜伽师,而无著是继承他们学说而加以发扬的。

西元七世纪,玄奘大师游学印度,带回此学派经典,依此建立了中国的法相唯识宗。

印度的大乘佛教,以此中观、瑜伽二派为代表。唐代义净于<南海寄归内法传>称:

[所云大乘,无过二种,一则中观,二乃瑜伽。中观则俗有真空,体虚如幻;瑜伽则外无内有,事皆唯识。]

五、南传佛教与北传佛教

近代欧洲的佛学研究者,以印度为中心,把佛教区分为南传佛教和北传佛教。南传佛教,最早是以锡兰为中心,包括以后传布的缅甸、泰国、柬埔寨、寮国等地区;北传佛教最早是以中国为中心,包括著以后的西藏、日本、朝鲜等地区。所谓南传北传,只是地理上的区别,并不以大小乘佛教为区分,大致上说,南传者为小乘佛教——他们自己则称为上座部佛教;而北传者则均为大佛教。

南传佛教中心锡兰之有佛教,始于西元前三世纪中叶,阿育王在位时代。阿育王时代曾有第三次结集,结集之后,阿育王派遗了九组传教师赴国内外各地传布佛教,其中派往师子国(锡兰古名)的一组,是摩泗陀长老。摩泗陀是阿育王之子,在上座部出家,所以传入师子国的是上座部经典。当时也是以口传口的说诵,并没有文字记录。到两百余年后,才以文字记录下了摩泗陀长老口的三藏。到西元五世纪中叶,中印度大学者佛音到了锡兰,把原来的三藏经典译为巴利文,并加以注释,就是流传到现在的‘巴利文圣典’。加巴利文下圣典巴利文圣典,也分为经、律、论三藏,其内容如下:

律藏:

(一)戒本篇:1、波罗夷——破门罪。2、波逸提——赎罪。

(二)戒因缘篇:1、大品——大集。2、小品——小集。

(三)律藏后篇:附属。

经藏:又称巴利五部。

(一)长部经典:三十四种。

(二)中部经典:一五二经

(三)相应部经典:七七六二经。

(四)增支部经典:十一集,九五九七经。

(五)小部经典:含<法句经>等十五分。

论藏:含<法集论>、<分别论>、<界论>、<双论>、<发趣论>、<人设论>、<论事>等七种。

藏外:含<弥兰王问经>、<大王统史>、<小王统史>、<岛王统史>、<净道论>、<善见律注>等六种。

北传佛教,最早是经由西域诸国传到中国,时间约在西汉末,年——西元世纪开始之初。而佛经的翻译,一般是认为东桓帝时代,安息国沙门安世高抵洛阳(西元一四八年)后开始的。自此之后,历经魏晋时代佛经的翻译,南北朝时代法义的传播,到隋唐两代开花结果。大乘八宗次第建立,教理宗义灿然大备,完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。

惟自唐武宗会昌法难以后,佛教盛极而衰。唐代末年,沈镇割据,烽火四起;五代十国,王朝交叠,战乱频仍。这时佛寺荒废,经籍散逸,隋唐两代鼎盛三百年的教,至此零落殆尽。宋代建国,太祖有意复兴佛教,唯此时(西元九六八年以后)印度可供传译的经典已少,中土弘扬法义的高僧渐稀,以致后继乏力,成就有限。宋室南渡,佛教益发不振。元人入主中国,崇奉喇嘛教,中土僧侣,唯有抠亦接足,丐其按颅摩顶而已。

明季以民间秘密宗教盛行,政府为镇压邪教,法令严苛,以此也限制了佛教的发展。满清入关,继元人作风,崇奉喇嘛教以笼络边疆民族,中土佛教益发衰微。清季乾嘉之世,北方有川陕楚三省教匪之乱、天理教之乱;咸同年间,南方有太平天国之乱,兵连祸结,举国荡然,佛教亦受到无情摧残,不绝如缕,几到了濒于灭绝境地。

清末民初,缁素两众中人才辈出,法义之学重见弘扬,僧侣教育蓬勃日上,佛教重见复兴之望。未几八年抗战爆发,继之内战复起,以至大陆变色,佛教遭遇空前浩劫,迄今尚未复原。近二十年来,台湾佛教隆盛,堪比盛唐,然亦不无若干隐忧存在。如何护持正法,延佛慧命,就有待于我们佛们弟子共同努力了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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